苏允白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行啊。”
    说着, 她特地靠坐到沙发另一侧的扶手上，双腿蜷缩起来，与霍启年隔着一整张长沙发对望。
    她朝霍启年抬了抬下巴, 刻意露出几分挑刺的神情：“你读吧。”
    霍启年微微一挑眉，真十分配合地打开了iPad。
    他低头看了两眼, 又抬头来看苏允白：“先等等, 你之前看到了哪里？”
    他说着, 把iPad的屏幕对准了苏允白。
    隔着一个长沙发，苏允白哪里能看得清屏幕上的字？
    她刚想凑近去看，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停在原地。
    ——怎么感觉霍启年这是想钓她过去？
    沙发那头的霍启年一副“敬业”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异常来：“是到mechanism……原理这一部分吧？这一部分下还有好几个小点，你具体看到了哪一点了？”
    苏允白记性不差，立刻就想起来了，道：“第三个小点，说降噪原理的那一部分。”
    霍启年扫了两眼，“这是你今晚看的第二篇论文了吧？”
    苏允白有些不解，但还是道：“是，怎么了？”
    霍启年道：“没什么，只是想着都快两个小时了，假如真只是看学生的论文的话，你不至于还停在原理的部分……看来这真是第二篇。”
    他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啧了一声：“三小时前，你刚把……我数数——五篇。你刚把五篇新论文导入iPad……
    “苏老师，你不是说忙着给学生修改论文呢吗？怎么？你这位要毕业的学生这么高产，一气写了五篇论文了？”
    苏允白一噎。
    她刚刚已经把学生的论文修改意见返回去了。毕竟不是第一次看，耗时并不长。现在她在看的是业界同行新发的论文。
    霍启年看着苏允白，似乎真有些好奇：“刚才我要是不打断你，你预备要看到什么时候？打算把这五篇论文都看完？”
    苏允白不知怎么的有些心虚。
    奇怪了，她努力工作她心虚什么？
    她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这不重要。你到底还读不读了？”
    霍启年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把iPad的页面翻了回来：“到降噪原理这部分对吧？我开始了——”
    霍启年熟练地切换了英语。
    这不是苏允白头一次听霍启年讲英语，但这一次的感觉又跟以往的完全不一样。
    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斯文谦和了，不紧不慢的声调里带着一种特别的韵律感。即便只是这么平平地读论文，也像是在读什么散文一般，听来令人十分享受。
    苏允白一时听得入了神。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关注他的发音，他字节间的停顿，他略微带着点慵懒的声线……
    慢慢的，她的关注点变了。
    苏允白的眼神落在霍启年持着iPad的手上，又仿佛有自我意识似的，慢慢地自下而上，越过他的喉结，他的下颌骨，落到他脸上。
    iPad屏幕的灯光映亮了霍启年专注的眉眼。灯光下，持着iPad的那个人温文尔雅，矜贵又从容。
    苏允白渐渐走起了神。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可入耳不入心。
    直到——
    “…This theory had been discussed by Zire…”霍启年开始卡顿起来，“Zirebo…Zireh…算了，这名字怎么念来着？”
    他抬眼看苏允白。
    苏允白慢了一拍才回过神来：“嗯？什么？”
    霍启年嘴角的笑意深了一分，面上倒还一本正经：“这里有一个引用，作者的名字我不太会念，像是一个印度裔的名字……”
    苏允白想了想，没想起业内有什么印度裔的同行姓是以Z开头的，下意识就往霍启年那边凑。
    霍启年一点也不体贴，牢牢把持着iPad不放，苏允白于是只好凑近了去看。
    她终于看清了，道：“这名字……有点陌生。没事，你跳过就好了。”
    她说着，预备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可不等她行动，霍启年已经又继续往下念了。
    苏允白犹豫片刻，没动了。
    她靠坐在沙发上，与霍启年的距离不过一臂。
    是不是太近了？
    苏允白刚想着自己是不是该退回去，霍启年又停住了。
    苏允白下意识抬头看他。
    霍启年又继续念了：“…loss function equals to…”
    接下来是一堆字母的加减乘除。
    苏允白一脸无语：“这是公式吧？”
    读公式……他怎么这么有创意？
    霍启年道：“没错。虽然很拗口，但我想着公式一般不都很重要吗？我看下面还有好几个，总不能跳过吧？”
    他一副还想继续的样子。
    苏允白叹道：“算了，你别读了。”
    霍启年一脸诧异，“怎么了？是我读得不好？”
    苏允白：……
    她除了最开始那几分钟，接下来的心思完全就没在论文本身上，还是别折腾了。
    但这话，她是不会跟霍启年说的。
    她甚至都不太想对自己承认她是看霍启年看得出神了。
    苏允白清了清嗓子：“咳，不是你读得不好，是我觉得应该劳逸结合，工作的事明天再说。”
    霍启年似乎不太信：“真的？你该不会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好意思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