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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秋庭语气并不见什么生气,但奚容已经感觉到了一阵冷意。
“奴婢九岁前,他曾在奚家附近住过,教奴婢认过几个字,是以奴婢才不能见死不救,再说,当年公子并没有问奴婢认不认识……”她低头揪着自己的手。
然而事情根本经不起提,宫秋庭何其敏锐。
“如此我又想起来,你曾问我,信不信他的言论,”他将人拉到怀中坐下,“梨儿,我倒问问你,你信不信?”
奚容答不出来了,她背着手,像个犯错的孩子。
他信他们清白,却挡不住几乎气得要发笑,越深想越发现,奚容到底瞒骗了他多少事。
“你跑出来,开了这间铺子,是不是信了他的鬼话,真是我的好人儿,这么早就有想法了。”
这事稍一联想,就能猜出来。
“言清先生说的不是鬼话。”她顽固地坚持着。
宫秋庭见她眼圈一周迅速红了起来,不再争辩。
“是不是,找到他就知道了。”宫秋庭放开人,走出去了。
他心里有了计较,见奚容还是懵然不知的模样,也不多言,打算吩咐吉光出去找人。
奚容擦了擦眼睛,跟了出来,就见到柳行儿也红了眼睛。
“你又哭什么?”她看不明白。
“没什么。”柳行儿看了那边的宫秋庭一眼,转身擦眼泪。
宫秋庭没漏掉他,在回京城之前,奚容想在这间铺子待着自然可以,但里面的人该一一清理干净。
“他就是你说的账房先生?”
“嗯?嗯!”奚容忙点了点头。
细皮嫩肉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还没把他怎么样,就看着奚容哭了起来。
这小子心里藏着什么事,一眼便知。宫秋庭的心沉了下去。
“把他赶出去,账房先生我给你另换一个吧。”宫秋庭不再看柳行儿,对奚容说道。
谁料柳行儿先插了嘴,憋红了脸拉她袖子:“白姑,你还开这铺子?”
宫秋庭睇了他手一眼,一想到这个人缠了奚容半年,现在还想缠着,心里膈应了起来。
放他活路还是太慈悲了些,处置了就是。
“吉光……”他开口。
奚容见风向不好,率先开了口:“求公子饶他性命。”
听出这公子有要杀了他的意思,柳行儿吓得捂住了嘴,两股战战起来。
可她越替人求情,宫秋庭就越想动手:“一个人罢了,你舍不得。”
“公子要真生他气,就把他卖到相公堂子里去,只是造了杀业实在不好。”
宫秋庭见她真有诚意,气儿也顺了,但将男子卖到烟花之地这种念头,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你说的可当真?”
“当真。”奚容赶紧点了点头。
吉光却看不下去,走上前来耳语了几句,宫秋庭的面色马上从晴空万里,变得乌云密布。
“这样的人你怎么敢留?”宫秋庭让吉光将人拉远远,眉目严厉地瞪着奚容。
柳行儿不知所措,他真的要被杀了?
他由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手不住抓着柜台,就是不肯出去:“白姑,救命啊,我错了,公子饶命,我这就走!”
露馅了,奚容缩紧了脖子,害怕但又不能真看着柳行儿去死。
“求公子饶了他吧,他就是暂住,没几日就要自己走了。”
宫秋庭造的杀业多了起了,不在乎多眼前一个脏兮兮的妓子。
况且他先前那抹眼泪的样子可不是要走的意思。
“将他拖出去!”
一想到奚容这半年都和这个浪荡成性的脏东西在一块儿,他就心里的火压都压不住,鬼知道这脏东西赖着这打的什么恶心主意。
奚容上前抱住他的腿,“好歹是一条人命,公子随便寻个相公堂子打发了就是。”
宫秋庭踮了踮:“不成体统,起来。”
这坏胚子一而再地骗他,还敢求情。
奚容骗了就骗了,为了一条人命,她也不在乎多骗一次:“公子明鉴,奴婢也知道他浪荡,实在因他是奴婢的救命恩人,路遇穷寇,他用,用身子牵绊住贼人,一行人”
这事儿其实是柳行儿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糟了男人嫌弃,编给她听的,听完奚容很是消化了一阵儿。
奚容为了救命又改了些细节,心里直呼阿弥陀佛,佛祖原谅。
“真有此事?”宫秋庭看向痛哭流涕
柳行儿为了活命当然得认,擦着眼泪说:
“一车就我最好看,白姑当时丑是丑了点,好歹是清白人,不像我天生就是做这个的,她又给我东西吃,我自然得上,公子您是不知……那些粗人弄得我一身伤,这才留在铺子养伤的……”
“住嘴!”宫秋庭皱紧了眉,奚容赶紧起身去揉他的额角。
他粗鲁地将手抓了下来,声音压得极低:“让你在外面胡跑!”
“奴婢错了,您消消气,”奚容举起他的手亲了一下,一个劲儿地哄,“公子笑一笑嘛,您笑起来最好看了。”
甜话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宫秋庭朝外边挥了挥手:“把他随便送那个堂子了去。”
柳行儿被拉着出去,也不挣扎了,对吉光说道:“我要去春熙馆,那里的老鸨人好,你把价儿报高点,低了没人在意,咱们是坐车去还是走着去,我想打扮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