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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旋即,各府子侄隔着垂地湘帘,轮次请安。苏妙真不甚在意,只在到钱季江前来请安时才望了几眼。
    钱季江是苏问弦在指挥搭茶棚时遇见,苏问弦过来禀了王氏与傅夫人,说钱季江为父母在天之灵安息而前来进香,孝心可嘉,不若也过来给各府夫人见个礼。
    王氏傅夫人早就听说过钱季江,知他高中二甲传胪,当即说,不若留他歇在大觉寺男人们处,免得餐风露宿的。于是钱季江便还进寺来谢过各府夫人。
    苏妙真曾听苏问弦提过几句,听说是长宁侯府曾看中了要当赘婿,结果他母亲去世,得守三年的丧,长宁侯府的姑娘等不及,这婚事便搁下了。苏问弦不是个做无用功的人,他把这人带来拜见各位诰命,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他曾说过,希望她招个赘婿进府,难不成……可她与赵越北的婚事已然定下,苏问弦不该还有此想才对。苏妙真沉思,但觉捉摸不透苏问弦的想法。突有听见一熟悉男声道:
    “恪然见过各位夫人。”
    是那个骂她“抛头露面,轻浮”的人!苏妙真猛一扭头,果见屏风外那人手上握了一把扇子。不由又惊又怒,恨不能站起身来骂几句他,忽地猛地回神——“恪然”?
    这人竟然是吴王世子,文婉玉的未来相公?苏妙真嘴角一僵。等等,他既然是吴王世子,那元宵那晚碰见的三人里头不就有他。
    难怪当时就觉得吴王世子语气淡淡,似很看不惯她出来走动。苏妙真暗自凝神:这人的的确确是个道学先生,不喜欢女子抛头露面。
    宁祯扬身份高,当即各府诰命忙让叫起,随即见各府子侄们都已经拜过,便让丫鬟们打起堂前湘帘,然后就是席开锦绣,屏列芙蓉……
    又有婆子进来请戏,各府夫人商量点了三折,傅绛仙爱听三国故事,走到傅夫人跟前央求着点了一出《三英战吕布》。不一时,便听外头猛张飞声哼哼哈哈地唱起来:
    “白袍乌甲素包巾,丈八蛇矛手内擒,今与吕布去交战,贼命难逃张翼德,催马来至两军阵,叫骂贼人来交锋,吕布冤家出关打战来……”
    陆续酒过三巡,席面已残,其间苏问弦等人虽来有来敬酒,但也都是立在西廊下,隔着窗扇,举杯点景,并不真往正堂来。
    闹了半日。各府夫人都住了筷子,丫鬟婆子们送来热水手巾,撤去残席,新送了茶水素点。
    苏妙真往四周一看,各府的姑娘也都开始用帕子抹嘴了,显然都是吃饱了的。她自己吃不惯素,这会儿都还没饱,当即叫来一婆子送碗面过来。
    还没吃几口,就听平越霞笑道:“也没什么玩的,咱们是行令呢,还是射覆呢,还是作诗呢。”
    苏妙真一口面差点噎着,往堂上一看,见众人都不反对,心里一时叫苦。她历遍大大小小的宴会,知道这时候没什么娱乐,各府女眷们又想玩得风雅,席间多是作诗行令。若这里只有自家人,她还好出声反对的,可偏偏有平家顾家。
    苏妙真咬咬牙,刚想喊出一个“射覆”,就听文婉玉笑道:“不若作诗吧。”
    苏妙真应声一咳,往堂上一望,见各府夫人都不住点头,顾夫人更笑道:“这里都是读过书认识字的姑娘,写几首诗倒不难。”
    平夫人亦是接话道:“前儿宫里赏芍药,皇后娘娘让陪侍的妃嫔作诗,皇上知道了,还赞了几句‘风雅别致’,拔了头筹的孙贵人更是有赏呢。”
    一时间诸位诰命都笑了,“那咱们也该赶个场面,就定作诗吧。”
    这就叫齐桓公好服紫,一国尽服紫吧。苏妙真无语凝噎,各府诰命一听原来乾元帝都赞过这席间吟诗作词,立马也没人反对了。可她这个不懂行的人该如何是好呢。而且婉玉第一个附和,分明以往在各处见了,婉玉晓得她不会作诗,每次都是帮着排掉“作诗”的选项。这回却……
    苏妙真往文婉玉处一看,见她目光悠悠,正望向槛外。苏妙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只见到西敞厅的檐角过道。
    西敞厅传来模模糊糊的男声,苏妙真叹气,原来是为了那西敞厅里的吴王世子,婉玉或许希望一展身手,在未来夫君面前落个好印象。
    苏妙真暗暗一笑。又见诸位诰命又笑着议了彩头,文夫人抽帕掩唇:“咱们也别弄银子那些阿堵物,倒不如各人从头上拔下最贵重的簪钗,留给这拔得头筹的女状元……”
    话一出,大伙儿都笑得连连点头:“这主意有趣。”
    平夫人见众人议定,便一拍手,堂外候着的婆子们鱼贯而入,捧来笔墨纸砚,在各位姑娘案前都放下一份。“我瞧见这四怡堂院中有几株甚大的海棠树,咱们也附庸风雅一回,以此为题。”
    平夫人唤了一丫鬟上来,道:“然只是凑趣,若大伙儿磨久了反倒无味,便限定两炷香之内。”
    言罢,那丫鬟手脚麻利地从怀中抽出两支梦甜香,用火纸燃起。一时间便见香头萤红,袅袅青烟升起。
    苏妙真微一怔神,取了扇子作扇风状,掩饰着四处望望,见各府夫人都仍谈笑风生。各府的姑娘们则都急急铺纸磨墨,提笔写稿。竟无人没注意到这里头的蹊跷。
    苏妙真大为不解,怎么平夫人一喊那丫鬟,那丫鬟就掏出来两支香呢,若不是早有准备,可说不通呐。
    正沉思间,瞥眼见身边的傅绛仙也埋头提笔,似在写诗,不由吃了一惊。近身去看,那纸上半个字也没有,仍是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