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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大家都是场面上过来的人,不一时,苏州卫指挥府的孙儿媳妇林氏指着她身上的衣裳询问用料工艺,知府夫人则问起她肌肤不逊水乡女子的缘故,于是乎,苏妙真便和她们套上了话。
此世的女人大多都注重容色身段的保养,一听她仔仔细细地讲起来这里头的门道,都专心致志地听起来,苏妙真借此时机,不动声色地把她们的言谈举止暗暗记下。
其他人都没什么特别显眼的地方,除开苏州卫指挥使府的女眷林氏,另有三位妇人吸引了苏妙真的注意力:知府夫人张氏是普通人家出身,看着有几分泼辣,随从妾室乖乖顺顺地立在她身后伺候;
织造夫人钱氏甚是富态,衣着打扮乍一看不怎么显眼,仔细一看却件件精细华贵。
苏州卫左千户夫人殷氏俏丽活泼,说是出身商户,爱说爱笑倒挺对苏妙真脾性,而两人年岁相近,颇有些一见如故。
“这回随我家夫君来扬州上任,我把平日使的胭脂膏脂也带了不少过来,各位姐姐若是不见外,也不嫌弃,还请收下。”
苏妙真笑着扫视过各府内眷,双手一拍。蓝湘等四婢用雕花托盘,共捧了八个紫檀长方匣子鱼贯而出,交由各府丫鬟收下。
张氏难掩喜色,“是京中纪香阁出来的萃字号,苏安人好生大方。”张氏巡视着其他人,分说道,“上年随我们家老爷进京述职,我见官宦富商的妻女们用的都是这纪香阁的妆粉头油,这萃字号可是里头最好的品类之一,小小一盒胭脂都要十两银子!”
“听人说,起初和别的妆粉似无差别,用久了,那气色就显出不同来,不会蜡黄蜡黄的——京中但凡有些家底的,都是纪香阁的主顾……”
纪香阁在宋大娘和蓝湘哥哥的尽心尽力下,发展得红红火火,因着她刻意在诸府姑娘之间宣传过许多回,纪香阁便成了官家女眷的首选。
进而京中豪商富户也跟风购买,一时间风靡京城,且质量配方都是过硬的,继而便长盛不衰。苏妙真离京之前,已开了四家分店,另雇掌柜伙计照管着。
苏妙真呷一口雀舌清茶,笑道,“听人说那纪香阁的东家,有意来江南再开些铺子,说不准就先选咱们苏州了。”殷氏林氏掩面一笑,“那我们就有福了。”
苏妙真瞥过漫不经意的钱氏,再看向欢喜笑着的张氏,扭头道,“殷姐姐林姐姐天生丽质,不施脂粉,也是可人。”
绿意回来时,各府夫人的轿马陆续离开钞关官署。苏妙真立在二门相送,一见垂头丧气的绿意,便知文婉玉无法亲至钞关官署与她相聚。
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一来吴王是当今圣上唯一倚重的藩王,比亲弟弟还信任,吴王府的规矩自然大得很,文婉玉堂堂的世子妃,哪里能轻易离开王府;二来宁祯扬早就看不顺眼她了,肯定不想文婉玉和她多来往。
不说别的,单两年前在南苑她去寻苏问弦那次。她又淋雨又受伤,下半夜就发起高烧,而女眷驻地外又有禁卫把守,就被安置在苏问弦所居的小隔间里。
夜里傅云天等知情的几人过来探苏问弦,她模模糊糊就听见那吴王世子对苏问弦说,让他多加管教她,别给成山伯府抹了黑,又连带着损害了几个结义姐妹的名声。
苏问弦当场就有些不悦,若非看在吴王世子送来御赐伤药,她听着苏问弦的语气多要即刻送客。
苏妙真在心里把宁祯扬骂了七八遍,面上仍是笑意盈盈地送走众位女眷。
殷氏走在最后,等其他人都入轿进车后,转身抓着苏妙真的手,笑说她的兄长殷泽和苏问弦颇有几分交情,而苏问弦如今被拔擢为两淮盐运使司运同,和殷泽只有更常打交道的。
“令兄人还没到扬州,就写信托我兄传消息过来,叮嘱我多多照顾苏妹妹。令兄说苏州上下,除去吴王世子妃,也就我与你年岁相当,能说得到一处——方才当着那么许多人的面,我不好明说,现下苏妹妹你知道了,咱们日后可得常往来,免得我在兄长那里无法交差……”
苏妙真一听她这话,即刻又惊又喜。
殷泽人在扬州,苏问弦成了运同后二人又得常打交道,这殷泽不是盐商,就是运司衙门或者盐政衙门的官吏。可既然殷氏出身商户,那她兄长殷泽就只能是盐商了。苏问弦人还没到扬州,就和扬州盐商有了交情,这让苏妙真不免吃惊。
又思及苏问弦对她的种种照顾惦记,苏妙真心中更是温暖高兴,便反握回去,微笑道,“那是自然,择日一定去拜访。”
人走完,后堂就空落下来,苏妙真进到明间歇息,冬梅正在里头收拾茶盏果盘。苏妙真忙叫停道,“冬梅姑娘,这些事让婆子们做就好,以后你还是在夫君的书房里办事吧,至于我房内里的事——”
苏妙真觑着冬梅的神色,见她并无急切,笑道,“我不太习惯卧房里多人出来,就是绿意蓝湘也不能随便进的……”
冬梅点头答应,“夫人,那苏州府志被我晒了一个上午,刚刚才拿给蓝湘姑娘了,是只要赋税卷和坊市卷么?”
了解一个地方的最快途径之一便是阅读地方志,苏妙真初来乍到,便打起了苏州府志的主意。
她揣度着顾长清书房里多半有,便试探性地问冬梅,说要借两卷来看。如今见得冬梅办事周到麻利,苏妙真不由欢喜,谢过几句就匆匆回房,窝在太师椅里拿起那赋税卷仔仔细细地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