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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妙真心中先是一惊,后是一喜。
第124章
惊的是高织造胃口太大贪墨过多,喜的是顾长清肯对她说外头的政事。
苏妙真便笑道:“你有对策便好。你在外辛苦这么许久,赶紧泡个澡解解乏。”说着,便催着顾长清去隔间,自己去紫檀嵌金大立柜里取来干净冬衣,捧了入内,道:“午间想吃什么?”
顾长清点了几个菜名,苏妙真一一记下,就去外头吩咐。一时他泡澡完毕,两人同吃午饭,桌上顾长清听她提及没画完的九九消寒图,便笑着要代劳,苏妙真自然乐得轻松。
吃毕便引他到碧纱橱,在一旁磨墨铺纸,见顾长清把素梅也画得风姿楚楚,暗道:难怪他喜欢精通琴棋书画的陈芍,他自己就是极有才华的。不免感叹一句,“画的真好。”
顾长清停笔:“妙真,你想学画么?”他笑了一笑,“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苏妙真赶忙摆手。她在京城的那几年除了读书女红和礼仪进退,镇日就是学琴棋书画等事,虽学得很敷衍,但也早受够了。“你哪儿有时间呐。再说了,我虽然愿意学,可没天分,要是你怎么教都教不会,到时候你这个夫子自然头疼心烦,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顾长清扭头过去,见苏妙真扑闪扑闪着杏眼,羽睫纤密如扇,神色甚是诚恳,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顿了顿,他笑道:“我脾气还成,你既然愿意学,我当然也抽得出空来教——”
然而他话没说完,就见苏妙真嘟了嘟嘴,眉眼间满是不情愿,随即她不好意思地承认道:“其实,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学……”她轻下声,“我就是个俗人,让我欣赏还行,让我学,那就是要我的命了……”
顾长清甚是淡定地哦了一声。见苏妙真更是羞赧,喃喃讷讷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只低垂了玉雪似的脸,用手不住地扭着衣角。
他微微凝神,突然很想说些什么,但没开口,却听绿意进来道:“吴王府知道姑爷回来了,请姑爷姑娘还有三少爷明日去赏花呢……”
苏妙真正在窘迫羞赧的时候,一听这话,赶紧借口打点行装,便躲出碧纱橱。
一夜无事。
……
且说次日,吴王府里,滴珠服侍着前夜宿在她这儿的宁祯扬梳洗穿衣,一切事毕,捧来锦纹云履。
滴珠一面跪地给宁祯扬套上,一面做不经意状道:“今儿女眷里就千户夫人和苏安人,千户夫人还好说,苏安人今儿肯定要嫌无聊的……”
因听宁祯扬沉默片刻后终究地问了句“怎么说”,滴珠笑道:“奴瞧着苏安人可既不爱看戏,也不爱听宣卷,抹骨牌又怕输……若是没千户夫人,苏安人还好缠着世子妃娘娘说话的,这会儿千户夫人也来,世子妃娘娘和苏安人哪能那么亲密无间的说话,可不得无聊么。”
停了停,滴珠笑道,“不过嘛,奴听世子妃娘娘提过,苏安人喜欢听些简单利落的小曲,也爱听一些琵琶,往年在京城就甚是喜欢伯府里一精弹琵琶的小伎,倒该可以找人去陪侍一二。”
宁祯扬顿住脚步,他缓缓道,“婉玉三请四请,苏氏才肯上门一趟——她可以拿腔作调,王府的礼数却不可少。”
滴珠拍手一笑,“世子爷,奴也是这般想的,倒不如叫几个苏州城里的名妓或是家乐班子里生得好的女伎,给苏安人解闷儿?”说罢,便接过婢女送来的锦裘为宁祯扬系上,把人送至正厅,“还是?”
宁祯扬摆了摆手,“她——苏氏年纪还小,娼妓之流不能往她跟前去。”
滴珠面上一臊,忽想起:她自己可是完璧之身就被送给了宁祯扬,也从没真正在行院里待过,与香凝之流大为不同。更别说自己已是王府里的侍妾,早是鲤鱼过龙门,身份不同。
心中一轻,挺了挺胸,笑道,“世子爷说得极是,就是世子妃娘娘,也没怎么见过常来王府侍奉陪筵的那几个名妓哩。但话说回来,不叫那几个色艺双绝的名妓,咱们府上的家乐班子,多是唱大戏的,要找个善琵琶、能小曲的可也不容易。若随便顶人凑数,苏安人多半也不能喜欢……”
滴珠觑眼去看,却见宁祯扬并不言语,滴珠心下失望,刚想再添把柴火,就见宁祯扬跨步踏入雪中,对侯在廊下的宁禄吩咐道:“跟世子妃说一声,等苏氏来了,让香凝带着琵琶,去苏氏等人跟前服侍弹唱……”
初雪接连不断的落下,撒絮一般。
那头,苏妙真早早起身,打点贡品让顾长清祭祖先。待到辰末,苏妙真便坐了暖轿,让绿意等人坐着小轿跟随,与顾长清苏问弦一同去吴王府赏花。暖轿在垂花门落下,文婉玉携一干婢女早等着了,两人就一说携手说笑,走至赏花暖榭。
暖榭在王府的西南角,共有五间绵延在结冰的湖边。谢前是一大片开得正好的梅林,红妆白玉,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清韵仙寒。
丫鬟们打起红梅映雪绢毡暖,苏妙真抬步进去,只见榭内明窗净几,收拾得十分齐整精洁。烧银碳的火盆自不消说,地龙烧的正旺,两个鎏金兽盖方香炉内升起缭缭轻烟,熏得满室异香。又处处用净瓶插了红梅白梅安放。
又见得正中垂下白纱锦帐,将暖榭隔成东西两半,苏妙真心中奇怪,问道:“北边的位置留给谁?”
听文婉玉笑道:“今儿来得就你们几人,里头拢共也只有三位男客,一个是你哥哥,一个是你夫君,于千户更是个知礼数的,且他们男人在前堂要待着,到午间饭时才过来,那就不必分成两地,反而不便赏花。毕竟只有这暖榭正前头种了梅花,不过,你要是介意,我去知会世子爷一声,让下人另安一桌在隔壁,咱们过去,也是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