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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顷刻间,苏妙真就听得这些和尚依话各自分头而去。
    她迷迷茫茫地转过身,只觉如坠冰窖,又觉满腔怒火。苏妙真死死咬住唇,握紧拳,深呼一口气,这才看向身旁守卫的敖力,道:“还请敖力小哥你速速去西池塘把萍儿救起来。”
    敖力立即拒绝道:“萍儿不过一个下人,姑娘你……”
    苏妙真听得这话,立时抬眼,直直看向敖力,冷冷一笑:“敖护卫,你觉得你是主子,还是下人?”
    敖力被苏妙真一语噎住,登时一愣。他对上苏妙真明亮如炬的剪水双瞳,只觉是从未有过的震惊。
    敖力猛地低头,从牙齿间生生逼出“下人”二字。话音刚落,便听苏妙真冷笑道:“那就对了!一来你既是下人,就该听我这个主子的。二来你也该将心比心,难道下人就不是爹生娘养的了?”
    敖力但要反驳回去,但他心神繁乱,又觉苏妙真句句在理,自己竟不知从何反驳。
    忽地又听苏妙真轻下声道:“我知敖护卫担忧我的安危,妙真并非不识好歹——只是敖护卫该听见那些恶贼所言——他们这会儿各自有事去办,绝不会进来打扰这觉圆的、觉圆的好事。我就待在这房里,紧紧反锁住门,反十分安全。而去溺杀萍儿的和尚只有一人,且身形矮胖,凭你的身手,也不会有危险。”
    敖力只听她一句一句,竟是罕见的条理不紊、无懈可击,且这话里话外,全是一片真诚关怀。敖力默默咬牙,运同大人的妹妹竟是这样的心智脾性,他若再推辞阻拦,倒显得是他畏惧了这班淫僧!
    敖力登时立定主意,朝苏妙真抱拳行礼,深深一拜,也不多话,即刻启门,就闪身而出,直直掠往西池塘去向。
    第134章
    苏妙真见得敖力离开,心微一定。萍儿该是能保全了。而那些和尚们不知东窗事发,只打算杀杨家下人,不会去前殿对付王氏和孙荣。
    同时这会儿侍书也该把音信带到,苏问弦行事利落稳当,不消多久,他一定前来相救,都没什么可担忧的。
    唯独一个杨乔氏!苏妙真又急又恨,死命掐着手心:方才那觉定贼秃驴说,他要把杨乔氏先污后杀,这样的狠毒!
    苏妙真深深吸了口气,冷眼看着地上的觉圆,心思一转,咬牙抬手,扯开外衫,拔下银簪,霎时间,如瀑青丝委落肩头。
    ……
    运同府
    妍丽清音们在水心亭外低吟浅唱,貌美婢女们在水心亭内传菜布饭,不一时,歌已两套,酒过三巡。
    杨千户举杯朝上座的苏问弦一敬:“运同大人,这吴同知的事,下官还未曾当面致谢。”
    前日苏问弦不声不响而又干净利落处置了吴同知,给他们扬州卫的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杨千户正是感激不尽的时候。
    他又有意结交苏问弦,好替丈人乔总商牵个线搭个桥,便借着商讨运河驻防的事上门,更带了厚礼只等一表心意。
    苏问弦淡淡一笑:“稽查私盐是本官的分内之事,如何当得起杨千户一声谢字?”说着,他微微抬手,便有一婢上前为杨千户斟酒。
    杨千户听出苏问弦语气中的冷漠疏离,不由一怔,心想道:难不成竟是自己弄错,苏问弦处置吴同知不是要示好卫指挥使的意思?
    可没道理呐,他苏问弦一贯不参合府军两处的争执,此番忽下狠手要人身家性命,岂能没个缘故——知府可不是好得罪的!便一面思索着,一面又努力跟苏问弦套话,怎料苏问弦始终不咸不淡、不远不近与他客套着,半分靠拢的意思也没有。
    杨千户待要再多言,见得苏问弦弹弹袖口,“本官还有公务,就暂不相陪,杨千户请自便。”
    说着,苏问弦已然起身。
    杨千户也急急离座,一面从袖中抽出拜礼,一面快步追上,然而没走几步,忽见得两名女子跌跌撞撞奔进后院,他放眼一看,来人里有自己的旧相识小藕官。
    原来苏妙真因怕告知了王氏,把王氏吓住,继而让大佛寺的和尚发觉王氏的异样,最终生疑。
    何况王氏一心爱女,苏妙真就是嘱咐她先走,王氏如何肯独自离去,只怕到时反自乱阵脚,进而功亏一篑。
    但侍书只是一个奴婢,大佛寺的僧人不会在侍书身上多留神,更不会因为侍书称病离开而心生疑窦。
    于是就让侍书借称头晕恶心,离寺寻医。侍书强做镇定出了大佛寺,没走几步,在码头前遇到上画舫的小藕官,便想要搭上一程尽快赶回运同府。
    因着兹事体大,侍书并不敢告知小藕官,只说要赶紧去找苏问弦。谁料这小藕官乃是个伶俐剔透的人,一见她面色惨白,眼有仓皇,手心更掐得直出血,便知出了大事,登时就命船家加快速度,带着侍书一径往运司衙门而来。
    侍书进到内院,在水心亭前一看到苏问弦,心里绷着的那根线就立时断了,哪里看见水心亭里还有别人。侍书扑在苏问弦脚下,哭得涕泪交加,话也说不利索:“三少爷,姑娘和太太在大佛寺,在大佛寺遭难了……”
    苏问弦远远见得侍书仓皇而来,身后并无苏妙真,登时心中一沉。
    他快步走来,正欲出言询问,忽听侍书哭啼着喊出“遭难”两字,瞬时,他只觉神魂俱碎。苏问弦弯身探手,老鹰抓小鸡也似地把侍书从地上拎起,森森磨牙:“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