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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妙真不自觉道:“他和别的男人,确实不太一样……”
忽见苏问弦面色一沉,苏妙真也忙住了口。
苏问弦起先听她满口都是顾长清,更“夫君”“夫君”叫得格外亲热。心中自不好受。但见苏妙真惴惴不安,他也于心不忍,便道:“这是两码事,当年我也料不到他会不介意——”
苏问弦扫了舱门前垂手待立的苏安与敖力两人,见得他二人离开,苏安更反手带上了舱门。苏问弦这才下言:“不介意你与他私相授受,故而才不愿你和他结亲,最终遭了他的厌弃。”
苏妙真托腮一笑:“我知道。”因这个话题论起来还是苏妙真理亏,她也不想在这上面纠缠,自己心里嘀咕了几句“顾长清就是和别人不同”后,忙看向苏问弦,问他今日在瓜州渡搜盐厅闸口的具体情形。
若在往常,苏问弦没有八分把握,其实是不愿意把这些政事斗争拿出来告诉苏妙真,继而让苏妙真烦心的。但他听苏妙真话里话外,都是为顾长清在政事上不避讳她而喜悦,也生了点较劲的心思,就不再瞒她,事无巨细地分说给苏妙真听。
苏妙真这才知道,年前还在苏州时,她为着私盐的事儿劝他,苏问弦所言的那句“这些私盐的银子,不是留给我自己的”究竟是何意。
原来那些私盐的银子苏问弦的确一分没动,他不动声色地查检后,就将私盐移交给了盐政衙门。
盐政御史是个见钱眼开的贪官,但又有几分聪明,拿了这笔私盐后,这位大人就一直没动。直到和漕运衙门通了气,就打算借着漕船运粮,漕盐二衙门各自一半。因着漕粮北运十分重要,一般而言,即便船上水手有夹带的情形,过往巡役也都不欲插手,免得误了漕粮北运,又得罪了漕运总督等一干高官。
但苏问弦挖下了这个坑,就是要给盐政衙门的人跳,焉能不早早留心着,便一直差人盯着盐政衙门的一举一动,自己反而在苏州留到了腊八才回扬州。
不久前,他得知漕运衙门与盐政衙门串通一气,打算三月里把盐运走,又因苏问弦凶名在外,他们也不敢在淮扬贩卖,就打算运到山东天津等地,更打算提前出发,避开苏问弦。
怎料漕运那块儿的人已经给苏问弦通了消息,苏问弦就没出扬州城,按兵不动打算在今日一举捕获。当然,因着其间出了大佛寺的事儿,差点把苏问弦的计划给打乱,更让他没能及时发现那些私盐被转进了商船之上,今日险些在众目睽睽下失了手。
苏妙真听了这来龙去脉,凝神片刻,迟疑问道:“那这么说,我今日见到的那个人,就是陈宣了?你给他帮了什么忙?”
苏问弦挑眉:“你见到他了?”
苏妙真见他并不否认,便如实相告。她在船上瞥了一眼那陈宣,心中虽有几分肯定,但一直疑心是自己看错,毕竟当日只是在元宵大火中见过而已。
时隔数年,她就是记错了也未可知。
但苏问弦既然说漕运那块儿有人提前给他递送消息,两处结合,自然可知今日所见的那身着玄色湖绸直缀的人乃是陈宣。
他是陈芍姑娘的兄长。苏妙真微微叹气,一想起陈芍,她心里就发闷,摇摇头,想把这种情绪抛在一边,忽听得苏问弦道:“陈宣想一步步拿回漕运总督的位置,眼下他看中的位置就是巡漕御史,巡漕御史当初是他叔叔举荐的——他给我消息,我替他收拾人,虽则本来我意在蓟辽总督与盐政衙门,但既然能和漕运这块搭上线,倒也便利……”
苏妙真一惊,“蓟辽总督?”
苏问弦点头:“盐政的后台是蓟辽总督慕家,李总商的家私被扬州城里的最大总商汪风林占了大半,汪家和慕家有通婚,这次白花蛇的留下的私盐里,一部分由汪家充作官盐贩卖,一部分被盐政和巡漕御史运走,换成的银子自然大部分都给慕家送去……”
他又道:“其实没有陈宣我也办得成这事儿,不过要费上一番功夫,更会和漕运衙门结仇。这次事发,巡漕御史和押运参政是保不住了,漕运总督王礼一贯清廉,并不会与我如何。陈宣若能做了巡漕御史,我和他各取所得,倒也不错!”
苏妙真听这一长串的弯弯绕绕,也有些迷糊,不过她大致还是听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件事倒有点类似前世所说的的钓鱼执法。
因着盐法开中,有些盐商与九边各大总督总兵就有了来往,甚至结成儿女亲家。蓟辽总督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苏问弦这是想把两淮盐政彻底澄清,同时要把蓟辽总督拉下马来。所以才留了私盐与总商李家的两大块肥肉给盐政大人和蓟辽总督——苏问弦就是在放任他们去贪,甚至创造机会好鼓励他们去贪,只等着时机成熟,一举揭开。
不意这里头又把漕运的人扯了进来,继而便有平江伯陈宣密行扬州之事……
其实这一环套一环,苏问弦布下的局的确极为狠辣致命,用来对付盐政衙门是妥妥的够了,但若要动慕家,
终究是冒险了些——慕家是镇守边关有功社稷的顶尖武臣。如今镇远侯下,除了宣大总督赵府,就是他们蓟辽总督慕家了。
苏妙真不由道:“哥哥,蓟辽总督有军功在手,圣上不会轻易动他们,你这样会不会太激进了?若徐徐图之……”
顿了顿,又道:“南苑的事,那位慕二少爷不是上门负荆请罪,更被蓟辽总督打了一顿么?慕家还打算把女儿嫁给你呢,你何必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