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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妙真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目光扫视过呆若木鸡的傅云天、满面怒火的宁臻睿和一脸恍然的赵越北三人,见他们都直愣愣地打量着她,心中大窘大惧。
半晌,她努力挤出泪,轻轻拉了拉宁臻睿的衣袖,细声细气地央求他道:“七少爷,我真是出来办正事的,我本来想和小侯爷谈完王府流民就回行辕西院的……七少爷若不信我,可以问小侯爷和赵大人,我刚刚还催他俩送我回去来着……我穿成这样,你既然戳破了,就得给我保密……总之,总之要是我夫君他知道了,我就,我就完了……”
宁臻睿起先还在气头上,等没意识到这里面的种种不对劲,等听见苏妙真说话后。他方回过神,意识到苏妙真不但穿了男装出门,居然还是跟傅云天赵越北两个外人一起出城饮酒,更重要的是顾长清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宁臻睿登时脸色铁青。
但见她可怜兮兮地仰起脸,更改了称呼唤起他“七少爷”,也不由想起苏妙真还没出嫁时两人一起玩耍的情形;和她总是不计身份、折节服侍他的景象。
同时更记起南苑他坠马后,所有人都以为是他鲁莽行事,唯独她第一个来悄悄探望,更点出其中可能蹊跷……
且今日她确实助益了自己……宁臻睿面色变了数次,当然也明白苏妙真所求的“保密”,不光指让宁臻睿自己守口如瓶,同样是在求宁臻睿压住傅赵二人。
宁臻睿重重叹气,认命地决定收拾烂摊子。他看向傅云天和赵越北,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东麒表哥,鹰飞,她装成——”
苏妙真在旁小声道:“‘苗真’,我在外行走都是直接用‘苗真’的名……”宁臻睿不阴不阳地斜她一眼,苏妙真赶紧闭嘴。
宁臻睿朝她冷哼一声后,转头继续对赵傅二人道:“她装成苗真的事,你们可得当不知道!要是外头传出风言风语,她日后就没法跟顾长清做夫妻——清流顾家哪里能接受她!岂不拆散了一桩男才女貌的好姻缘!俗话说,‘宁拆十间庙,不毁一桩婚’,这个理你们肯定也都明白!”
又扭头回来,冷冷问苏妙真道:“还有谁知道你是苗真?我回头一并交代下去……”
苏妙真忙忙摇头,指着赵越北傅云天道:“就他俩知道,劳七少爷费心了……”默默腹诽,要不因为你七殿下气急败坏地过来戳穿,她至于露馅么,赵越北和傅云天可都还挺好忽悠的!
傅云天和宁臻睿虽有亲,但毕竟有君臣之分,哪能不应,当下忙忙点头,瞅了面目恢复大半白净的苏妙真一眼,想起自来湖广后常常不顾她的反抗去勾肩搭背,干笑两声:“七殿下说得对,这事儿自然得保密,景明和五妹妹的姻缘本就不顺,再起波折,就不好了……”
同时不住心道:这还用宁臻睿交代,他哪敢说出去?别说苏妙真是苏问弦的妹妹,就算不是,她还是傅家认的干女儿——傅家夫妇早把这干女儿当自家闺女在看待,他若误了苏妙真的姻缘,他娘和傅绛仙第一个饶不了他!
但哪有女儿家扮成少年出来闲逛的,这比绛仙还出格一千倍一万倍!虽则苏妙真的确是在为湖广旱情奔走,那也忒不成体统。但话又说回来,她说话时分明是个少年的音腔,还有她那胸脯和腰肢可都跟以往……
傅云天眼神一晃,因见苏妙真正赞许地瞅着他点头,忙收了心神,继续下说道:“再说,五妹妹她这段时日扮成苗真出门,扮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我这个义兄可半点没认出来!旁人更不必说——而五妹妹也都是为了湖广旱情,那治理蝗灾的办法就是她提出来的……她每次出门总戴着斗笠并没抛头露面,今晚也是被我执意拉——被我和鹰飞执意拉了出来,讨论荆州官仓和湖广流民的事,不然她怎会夜里出门?五妹妹这是心系万民……”
赵越北在傅云天滔滔不绝的同时,不动声色地移目,看向苏妙真。见她被酒水擦净的玉雪小脸上虽还有许多黑痕污渍,但已经显出大半的面貌。
她目光里满是紧张,正瞅着傅云天不住地跟着点头附和,还小心翼翼地不时看着宁臻睿的脸色,倒是极驯顺乖巧的模样,跟身份没被拆穿时截然不同。
而宁臻睿和傅云天见她转了表现,也都满意,一个面色越发和风细雨,一个言语里极力为她开脱,倒像是都被她这副模样给蒙混了过去……
赵越北忍不住默默摇头,暗暗失笑:她可绝不是胆怯温顺的内闱女子。当年的元宵和棋盘街,后来的乐水榭与武举,再后来的南苑……还有这回冒天下之大不韪扮作男子,与他们往来办事,辅佐苏观河治理蝗灾调配赈粮,件件都是让人瞠目结舌的出格……
更别说在他不知道的时日里,她未必闲着了。
可若顾长清有朝一日发觉这些事情,说不准却会和她生嫌隙——顾家究竟是清流文官……赵越北凝视着苏妙真,微微叹气。
苏妙真这边还不晓得有人替她忧心着来日姻缘,听得傅云天话音一落,忙转脸看向赵越北,柔声问道:“赵大人,你应该也不会说出去的吧?咱们好歹,好歹还是姻亲关系呢,看在嫂嫂的面上你也不能——”
赵越北后退半步,微笑点头。他稍稍倾身,亦柔声道:“姑娘放心,就是没有盼藕,鹰飞也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赵越北更许诺以后绝口不提“苗真”的存在,就当没见过此人,苏妙真更加欣悦,长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