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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越北见苏妙真竟不避讳地谈起她和顾长清夫妻二人的事,不免暗暗无奈怅惘。又听她说起九边军需和织坊股份,更是颇为讶异震惊,想不到她为了顾长清居然肯下如此本钱。
    苏问弦虽是成了赵家的女婿,但赵家愧对苏问弦,且苏问弦把持住两淮盐政后,只一心替乾元帝理清盐务,并不给外人情面,是以赵家也没沾上苏问弦的光,不过是趁着苏问弦收拾汪总商时得了一些证据。
    赵越北看着微微笑着的苏妙真,目光移向她搭在窗边的小手,见她十指用力到泛白地步,知她绝不是看上去的风平浪静,缓缓吐了口气。
    他本要毫无条件地应承下来,话到嘴边,想起这女子心性谨慎,他若不计回报,她必定疑神疑鬼,反而把他往坏处想。
    赵越北稍稍苦笑,虽则他的确怀了异样心思。
    赵越北在武官子弟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出类拔萃,武将人家更也不似文臣忌讳多讲究好名声,故而他虽不似傅云天放浪不羁,也不像慕少东恣情纵欲,可但凡他想要的,不等他说,也有人送到跟前。
    是以他平生所憾,无非就是失去青梅竹马的相好表妹,和错过嫁为人妇的眼前女子。且他渐渐揣摩出来——这人眼里只有她夫君一人,再看不上其他男人,更厌恶其他男人打她主意,连换过帖的兄长傅云天都不爱见,自然再不可能作出私*通之事。
    而她既然和顾长清夫妻情意甚笃,那就不可能和离,只要她不犯“不孝“□□””的大错,就是无所出人妒忌,因着家世也不会被顾长清休弃,故指望她琵琶别抱也是痴人说梦。
    她既然不会与人偷情,又不能和离再嫁,赵越北就是有甚么糊涂心思,也都只能是水月镜花,空梦一场。
    何况他自觉也干不出强取豪夺、占人娇妻之事,故纵然有别的想头,也都被他死死按住,不敢表露。
    但话说回来,赵越北所欲所求,也不过是能和她偶尔相见,畅叙笑谈。若能和她有利益牵扯,日后若想偶尔见她一面,那也就有了正当理由。
    故稍稍思索后,赵越北便答应下来,更因见她展颜一笑后,低声加了一句:“其实陈表妹在谭家深受宠爱,谭家家资万贯,在襄阳府数一数二,到时候都要给她的。就算不被陈家认回,她也能一生幸福……”
    苏妙真见赵越北肯应承她,甚至有永远瞒下此事的意愿,自是大喜。但她仍是只要了一年时间,便再三谢过赵越北,就想和他商量相关事宜。
    但赵越北本也不是真为了那些产业银钱,便称不急于一时,大可等到他明年从京城返南时再行商讨,随后就跟她另叙了些闲话,说起苏扬湖广苏观河珉王等人事。苏妙真少不得又跟他客气客气,另留小半日。
    等茶水添过两遍,时辰虽还早,苏妙真却再也坐不住了。赵越北虽眷恋不舍,却知道她提防心重,又想着将来总有相见时日,便留足分寸,送她从聚香楼后门离开。
    苏妙真顺顺利利地回到成山伯府,刚入酉时,她忙忙跟翠柳换回衣裳,就再度乘车返回顾府,晚间陈玫过到大房来陪朱氏和苏妙真说话,苏妙真心中有事,就随便搪塞过去,伺候朱氏做完晚课,便回到房中给苏问弦写信。
    她在信中没法说谭玉容就是陈芍的事,只求着苏问弦替她还给赵越北一个大大的人情。她便盖上小印,加上封漆,使人加急送往扬州而去。
    她虽办完了这件掩盖谭玉容真实身份的坏事,却仍悬着心,生怕苏问弦不答应,夜里睡觉时也罕见地不安稳。
    一会儿在梦中看到谭玉容被陈家认回后,陈宣称为了守住上一代诺言,不愿另议婚事;一会儿是顾长清对谭玉容满怀愧疚,在她和谭玉容间难以抉择;一会儿梦到陈玫指责她私心过重,耽误了谭玉容认祖归宗;一会儿却又是苏问弦安慰她说天下男子几多,无须只认定一个顾长清……
    但她仍然在梦到顾长清另娶新妇后,惊醒坐起。她靠着大红金蟒引枕闭目半夜,来回思量,最终立定心意,自觉不可回转。
    便披了衣裳下床,另展纸张,提笔又给顾长清写了封信,在信中称离了金陵后,她要先私下去扬州一趟,好见见苏问弦赵盼藕夫妇情形,让他不必等她回苏州过元宵。
    过得两日,便是新年。苏妙真提着精神,在顾家认真打理了诸多家务。
    初一到初五是相熟官客和各府堂客的拜年之时,按理说该由朱氏统管。但朱氏自打嫁入顾家就没应酬过这些外务,一概由顾老夫人照应,
    乾元十一年时顾老夫人也随着顾老太爷仙逝了,朱氏又有三年守孝,朱氏自然也不用见外客。如今除孝服满,朱氏仍不愿意出面,把一切事宜交给苏妙真,苏妙真便鼓着精神迎来送往,也见了不少人事,接待了许多官客堂客。
    而陈宣定在初七迎亲,故他初二上门拜年时就是独身一人。两人虽相识已久,但互不了解,每次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
    且顾家人可能想着陈宣乃陈芍的兄长,也不敢说话凑趣,因此花厅里的气氛一开始就颇为凝滞,苏妙真搜肠刮肚地寻了些客套话跟他搭讪。
    两人聊了会儿陈玫,又讲了些济宁的风土人情和漕院的繁忙公务,顾家婆子见气氛活跃后,这方下去重新沏茶拿点心。
    陈宣身着一袭考究的暗灰云绸绵袍,他笑了一笑道:“听说弟妹初三就要返回苏州?宣的婚事定在初七,倒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