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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问弦低下脸,看着紧紧拉住他呜呜咽咽哭着的苏妙真,突觉什么借酒消愁,什么忍耐克制都极是愚蠢可笑,只要有她在身边,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一切痛苦都能烟消云散。
他神魂皆荡,过得片刻,松缓了身体,慢慢半跪在地,桎梏住她的腰身,伏脸贴到她的腿上。
须臾,他便感觉到她在他背上轻柔地抚着,终于闭了闭眼,任由被所有人教导过的男人不该有的软弱依赖泛滥成灾,低低道:“真真,我很难受,你得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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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朱老太爷的四七结束,已是百花竞发的阳春三月。
虽然倭患未灭,浙江南直隶的防务而被越发加重,但长堤西桃花坞中游人依然如织,虹桥下瘦西湖里亦是画舫云集,显然,正月里的事并没有影响到扬州城百姓们游春踏青的兴致
春雨绵绵,滴答在青苔斑驳的石板路上。苏妙真穿了身素色衫裙,套了件用以挡风的白罗对襟氅衣,一手撑了把杭州彩绘江南山水图油纸伞,一手小心翼翼地撩开眼纱一角,避开几处水坑,跟在苏问弦身边,走进一条曲折绵长的深巷。
随从的数十兵丁见他二人进去,本要跟上护卫,但见苏问弦背身抬了抬手,就俱都在敖勇的带领下停在巷口,拦路把守。
两人转了个弯儿,寂静的小巷里空无一人,苏妙真试探性地撩着青纱看苏问弦一眼,见他默许,便取下帷帽,笑着轻声道:“哥哥,你方才在船上跟我说,皇上看重海禁倭寇之事,内有其因,那到底是为着什么呐?”
苏问弦缓下脚步,笑道:“长庆二十六年前后,也就是圣上没登基那会儿,曾在金陵遇到一伙上岸流窜的倭寇,遇袭后险些丧命,故对他们深恶痛绝。”
苏妙真一怔:“倭寇还流窜到过金陵?还差点害了皇上?”
见苏问弦甚是笃定地点了点头,苏妙真不由讶异问道:“难怪这些年把海禁越收越紧,如今连市舶司也给全部罢撤了。只是我怎么从没听人讲过,哥哥,你怎么知道的?你那时候也还没出生吧。”
“先帝那会儿好几个皇子在抢皇位,圣上他当时私离楚地,就是遇险也没张扬,你又是个小女儿家,爹娘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至于我这边,自然是听长辈提起才知道的。”
苏妙真听到“长辈”二字,不免心道多半是朱老太爷,便也没敢仔细去问,生怕让苏问弦触语伤情了,就赶紧住口,四下扭头去细看烟雨迷蒙的绵长小巷。
苏妙真往年在扬州城里有王氏管着,出嫁后虽因着苏问弦在而时不时过来,但也多是与各家女眷来往,往各处名园胜地游乐,并没有深入观察过这些普普通通的小巷民居,当下也颇有兴致,仔仔细细地看过去。
但见青砖绿瓦,苔藓满墙,巷子里的民居全都关门闭户,但风一吹,那些深褐木门就全都吱呀吱呀地响起来,虽不是什么热闹市集,秀丽园林,却别有一番意韵。
她正兴起,苏问弦叹了口气道:“真真,这会儿扬州城百姓都在游春作乐,你却得整日在朱家陪着哥哥,好容易出来一趟,还是为了公务。”
苏妙真扭过头,还没说话,苏问弦凝视着她,柔下声道:“我的外祖到底并非你的外祖,明日哥哥让人护送你去廿四桥,又或是平山堂。”
本朝外祖父母属于小功之亲,他们去世后,外孙要服丧五个月。但苏问弦已被过继到二房,名义上的外祖父便是永安侯府早已去世的老侯爷,且按此时标准,即便他没被过继,因朱氏只是苏观山的妾室,他也不用居丧守孝。
可苏问弦与朱老太爷感情深厚,虽明面不能丁忧居丧,但仍是欲尽心意,坚持着不食荤腥、不近女色、不参应酬等事,更直接把公务带回朱家处理。而苏问弦既不出门,苏妙真就是再想到处看看,也做不到没心没肺地出门游春,就也一样地足不出户,在朱家陪他。
苏妙真打断犹在报地名的苏问弦,摇头轻道:“哥哥,我都说过要陪你过完朱老太爷五七的,我可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想了想,歪了歪头,顽笑道:“难不成你嫌我这些天盯你盯得紧,管你管得多,你心里烦,就想把我打发出去?”
苏问弦自是失笑,“怎么会,有你在我身边,我只觉得万事如意。”
又柔声笑道:“单说这次倭患,要不是你早早地缠着我让府军加大巡逻力度,扬州城境况如何,也未可知。再有,不也是你先前提醒我,得及早在扬州城里搜捕那些海商的家眷么?这会儿总算抢在所有人前头,找到了一家。”
他说着说着,又凝神道:“只是真真,我想不通你为何不许我直接派兵拘捕,而要执意见这家人一面。”
今早苏妙真正看着苏问弦喝她煮的汤时,敖勇进到朱家请苏问弦示下,说在扬州城内居然查到了某违禁海商家眷。听得这家人都是隐姓埋名的老弱妇孺,苏问弦就在出门前带上了再三祈求的苏妙真。
苏妙真停下脚步,看向苏问弦轻声道:“哥哥,你现在肯定不会觉得海禁能解决倭患了吧。”见苏问弦微笑点头,更说了句“倭寇多半只为射利”,就将她的真实想法说出。
大顺物产丰富,茶、瓷、香料还有丝绸等物都能在海外卖到极高的价钱,据说光丝绸运到南洋,利润就能够提高十倍。故而即便有“禁海令”,浙直一带沿海商人也不顾禁令,悄悄走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