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页
众人一被雪萍点醒,都是惊讶无比,又是面有欢喜兴奋。潘氏则忙扬声吩咐下人道:“还不扶你们奶奶进水榭里躺着,再赶紧去请你们爷和大夫去!”
立时间,陈家后花园里便兵荒马乱了,一时忙忙去请大夫,一时忙忙去请陈宣。
观莲水榭里的年长女眷们因陈家如今别无尊长,就都留在此处里看着情况。年轻女眷们则三两散开,或往花木繁盛处游乐赏玩,或往各精致退居处梳妆换衣。
苏妙真亦然不例外,跟潘氏说了一声,便离开水榭,叫上文婉玉,避开人群,四下赏玩。
*
“绿菱,你傻站着做甚么,二姑娘有事找你咱们呢。”夏莲在游廊里一把拉住了绿菱,一面往翡翠轩方向走,一面皱眉问道:“你怎么了,跟丢了魂似得,看见甚么了?”
绿菱揉了揉眼睛,避开路上提着药箱匆匆走来的两位大夫,头也不扭地问道:“夏莲姐,那位顾夫人是京城人吧,口音倒有些苏州腔儿,我之前去顾家那次,模模糊糊听她说了句话,可也还真没听出来……”
顿了顿,绿菱自言自语轻声道:“到底会不会是她呢?我刚刚看她一眼,她生得也实在太像……”
夏莲没好气道:“生得太美是吧。”摇了摇头道:“你别看她生得不错,人其实不怎么样,我听说她乾元十三年就嫁了人,可乾元十四年的时候,她还跟三个——”
绿菱一惊,扭头追问:“顾夫人她怎么了?”
夏莲叹了口气:“我家姑娘不让我告诉任何人,你更不是二姑娘,我不能讲。反正,你知道她人没有长相那样好就是了,而且拜她所赐,我们姑娘如今婚事未着呢。”
绿菱抿紧了唇,摇头道:“这话很没道理,就算没有顾夫人她在,顾知府也会另娶其他女子的。”
夏莲一滞,有些发恼,待绕过大玲珑假山,站在阴凉僻静处怒道:“你懂什么,若非眼下的这顾夫人生得太好让顾大人舍不得。我听二姑娘的意思是,顾大人怎么都要念着青梅竹马的情谊和什么其他的事,或许会想办法合离的……再说,我们姑娘除了容貌家世上稍逊一筹外,色*色都比她强……”
夏莲掰着指头一口气数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饮食女红操持内务打理生意等等等等,都是世上最拔尖的!对了,我们姑娘既有谭家的银子,又有陈家的家世。这顾夫人家里的确是百年勋贵,可她爹娘能把所有家产都给她一个么?我们老爷就行……”
“我们姑娘心性也不必说了,满襄阳都说她是‘活观音’。可这位顾夫人呢,她能随随便便就跟自家相公大吵一架,还跑到外地去,更别说前年在襄……总之,她定是个脾气躁性子野的。”
夏莲见绿菱低头不语,还以为把她给说明白了,正要再讲两句,绿菱忽地道:“我还是觉着,还是觉着顾夫人是个温柔心善的人,许是你误会了她,再说,你刚来那几天,不也说她人不错么……”
夏莲一怔,半晌方讷道:“那是因为,因为我当时不晓得她嫁了人,也不知她的婆家竟然跟我家姑娘有渊源……”
“那岂不是说,你是为大姑娘而迁怒顾夫人了?”
夏莲说不出话。
绿菱叹了口气,道:“但这和咱们也没关系,走罢,去看看二姑娘有什么要吩咐,方才二姑娘的神色好生难看,这会儿又把你我都急急招来,可能有什么要紧事安排……”
……
文婉玉半路嫌累,寻了一退室歇息更衣,苏妙真算着时辰,漫无目的地走了半日,穿过了几处亭台,过了几道月门,走入一方遍植松柏连理树的天地。
苏妙真一面看着游廊外的葱郁草木发怔,一面盘算着等晚间用罢饭,也不放花灯,也不看灯戏,就找个借口早早离开陈家。
刚把借口想了出来,忽地听黄莺在身后叹气道:“连这卫家的都有了,侍书,你说说,她方才在水榭里直勾勾地看着姑娘,硬要姑娘猜是男是女,也实在太不识眼色。”
侍书冷笑道:“可不是么,大夫都没来诊脉呢,谁知道她怀没怀孕,说不定就是吃坏了肚子所以犯恶心!”
苏妙真失笑,旋即扭过头笑道:“婉玉方才跟我说,她多半是有喜了,否则哪里能上赶着让我猜。还说卫若琼就是故意的,想要向我这个不下蛋的母鸡炫耀炫耀,顺便让二叔母膈应膈应我,倒偿她所愿,临走前二叔母看我那叫一个不耐烦……”
黄莺脚一跺:“她太过分了,还有姑娘你,哪有你这样说自己是不下蛋,是那个的。”
苏妙真一笑,道:“卫若琼好容易怀孕,总算扬眉吐气,难免得意些。而我没孩子,卫若琼心里多是这么想我的,我不过替她说出来而已。反正我不介意这个,就是有人当面这么说我,我也不在乎。”
黄莺侍书二人面面相觑,叹口气想跟苏妙真说点什么,苏妙真因见到老藤花架下建了一白石砌底四面有窗的攒尖八角亭,她正在转得乏了,便不理会身后侍书黄莺,急急走了过去。
然而刚一迈进,却吃了一惊,原来里头站了陈宣赵越北二人,似在低声说着什么,三人迎面撞见,都是讶异无比,同时退了半步。
这亭子四面窗户都用雕镂格子糊纸围合住,且因盖在老滕花架下,便几乎被垂下的藤蔓密密匝匝蒙蒙茸茸地完全遮挡住,是以苏妙真先前在外面竟没看到他二人的身影,否则她怎么也得绕路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