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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岩忙忙附和,突地想到一处,不禁皱眉,道:“只是小的想不通,殷总商为何一定要把议亲之事推到明年,还要放在暗处,倒像是在忌讳些什么,难不成是觉得大姑娘还没满孝,再议婚事可能又有波澜。”
    陈宣不以为意:“只要殷泽愿意就行,余容也不差再等一年。”顿了顿,他道:“不说这个,山东南直隶三省的考评就要出来了,顾长清肯定名列前茅,到时候自然要或升或迁,你提前备下礼,等他回来就往府衙河院金陵各送一份。”
    陈岩连忙应了,道:“我看顾知府的考评肯定是第一。元辅大人乃是顾老太爷的门生,两家一向有来往,当年顾知府还跟元辅大人一起查过户部的账,元辅大人焉能不提携顾知府……啧啧,顾知府这青云直上的速度,现在比苏盐运使还快些。这不就是因为他既得皇上的青眼,又得元辅大人的待见么。”
    陈宣摇了摇头,淡淡道:“顾长清跟元辅走得也没那么近,押运参政昨日领船回空,说顾长清进了京城后,并没有第一个拜见元辅,反而连着两日都去了成山伯府拜会岳家,恰好遇到了许大学士。许大学士在鞑靼之事上跟元辅政见不一……”
    陈岩一怔。
    “顾长清如今也越来越深沉精明了,幸而他不似苏问弦心性冷厉,手段狠辣。”
    陈宣收回视线,一边下楼,一边缓道:“要说起来在官场上,我还宁愿跟苏问弦打交道,苏问弦确乎厉害——偌大的两淮竟成了他后院儿——但只要给足他想要的东西,事情就有商量的余地。”
    陈宣摇了摇头:“顾长清却不一样,他心里有杆秤,纵然是亲眷至交,若坏了他的规矩,一样没得通融。且若真如传言所说,‘丈田清粮’不是元辅自己的主意,而是他私下提出,那将来就更麻烦。”
    “他连自家的好处都能舍出去,对亲眷甚至外人又哪里会留情面?”
    ……
    陈宣那边在望云楼观赏书画石刻不提,苏妙真这边则又是激动又是讶异。
    她扶着亭柱,不可置信问赵越北道:“赵大人,你庇下的那几户海商家眷竟然有张直的妻儿?那她们如今何在,人没事吧?”
    她先前听苏问弦跟顾长清都提过,张直乃是因海禁令而流落在外的数一数二豪商。先前海禁还没收紧时,张家甚至能组织起百艘海船去抵东瀛、暹罗、南洋诸国往来做生意,航海和商贸的经验极是丰富。按苏问弦的话来说,自打上任应天巡抚为了政绩抄没张家所有家财后,张直极有可能就去了东瀛。
    赵越北道:“正是。五月初我去金陵例行谒见胡总督,听东麒说,你在到处找海商家眷,说将来有用,便在常州找了一回。五月末得了数户,刚好就有张家人,赶在言官听到风声前,张家母子已被我的私卫送到扬州,由你哥哥的属下接收了,问弦他没告诉你么?”
    苏妙真摇头道:“哥哥他上次经过临清时,就呆了半日,想是没来得及告诉我。”
    心思一转,苏妙真徐徐道:“想不到赵大人跟傅二哥关系如此亲近,他居然都把这私下的赌约和彩头都全部告诉你了。”
    她微微笑道:“更让我想不到的是,赵大人居然也替我忙活了一回。这分明是个冒险的事儿,赵大人倒热心肠。”
    赵越北情知她在试探,道:“顾夫人,我也是心有愧疚才去顺手查了两次——我断断没想到,还没到一年半,陈芍表妹就被认了回来……但是顾夫人,此事的确不是我泄露出去的。”
    苏妙真一怔,心道赵越北多半怕她认为是他走漏了风声,以后在苏问弦面前进进谗言,把两淮盐运提举的官职给收了回去,这才特特庇护了几户家眷以做示好,怎料走漏了风声,引来罢官之祸。
    虽知道没这件事,赵越北或早或晚都得倒大霉。苏妙真心里仍是过意不去,道:“我信赵大人。只是若这么说起来,倒是我对不住赵大人了,若非你为了完成我的心愿,也不会因此被弹劾免职。”
    苏妙真叹气轻道:“赵大人本来前途无量,经了这么一遭,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度起复。”
    赵越北见她神色转柔,言语关切,自是欢喜,强忍了上前一步的冲动,垂目,盯着她微微晃荡的缕金点翠水绿挑线裙裙摆。
    听见自己温声道:“夫人不必自责,我庇护那几户家眷,除了是想补偿夫人外,也是觉得将来可以用他们去和流亡海商联系……胡总督的想法亦然如此,他想用怀柔办法,招抚一些不得不协助倭寇作乱的海商,将来再开口岸通商。”
    苏妙真闻言一惊。她还以为因乾元帝痛恨倭寇,这胡总督定然要用雷霆手段去镇压一切相关人员,想不到这胡总督的确有几分眼光,看出了这倭寇屡剿不觉的根由就在海禁闭市。
    若是这样的话,再过几年,海禁的松动、海商的回归倒也可能成为现实,自己还得赶紧跟那几家打好关系才是……
    苏妙真兀自沉思,突听赵越北问道:“顾夫人,你和景明他现下如何?我这些日子在陈家居住,听得你先前去了临清,眼下又见进出的大夫有不少都是被他送来的,景明如此行事,却有些委……”
    苏妙真醒过神来,她虽已有跟顾长清相决之意,但在外人面前仍要做出云淡风轻模样,更得保全顾长清的名声。便轻轻摇着合欢团扇儿,打断道:“外头传言不尽不实,我没受过任何委屈,与夫君也好得不能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