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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越北记着她的人情,便吩咐赵六等心腹于江南采买布匹绸缎时,全数从属于她的织坊布庄订货,且不准拿任何抽丰孝敬。
而民市则乃边地蒙人汉人自行互通交易,汉人商贩卖米豆、布匹、锅釜、针线等百货,去买换蒙人的牛羊、马尾、皮张、柴火和金石等物,由宣大总督及部下兵甲负责监督从中抽分。赵越北亦然优先扶持苏妙真名下的几个商铺,同样不收任何抽分。
黄莺撇撇嘴道:“那也是姑娘该得的,当时为了凑银子,不但让我去当掉纪香阁,连好些贵重首饰都拿出去抵了,幸得那会儿老爷太太他们都忙着,没人注意。饶是这样,还是到了五月才把那些典当出去的铺子地产给赎回来。”
想了想,黄莺又好奇问,“算起来老爷他们若是十月十六出了湖广,这会儿也该到金陵地界了吧?”
去年冬至乾元帝正式颁行了丈田旨意,不等过完年节,苏观河就返回湖广,推行丈田清粮。
与其他勋贵门户不同,或许是因着伯府官中的收入几乎全部乃是苏问弦苏妙真送上的补贴,苏观山三兄弟对此事相对淡定,也没反对作梗,或是如同别府早早遣人到各地打点隐地。
而乾元帝和张松年等君臣又格外注意湖广河南山东等产粮重地的清丈,故而苏观河也没耽搁,更不能敷衍,兢兢业业地清理虚粮、清查隐田,连着珉王府名下伪托诡寄强占的土地也没放过,不过一年下来,已是进展过半。
恰逢乾元十七年乃是乾元帝的五十整寿,为此筹办整年,南北直隶和各地督抚及臣民代表需赴京入贺万寿节,故而苏观河不需等到明年底再进京,本年就可上京。
苏妙真摇了摇头,笑道,“今年下雪早,爹娘怕是得等冬至后才能到家。虽说等爹娘一回来,就得被拘束着,但我还是想爹娘得紧,就望着爹娘能多待些时日,最好过完元宵节再动身返程。”
苏妙真已有一年没见着王氏夫妇,心中想念,一收到信就数星星数月亮地开始盼着。其实去年苏观河赴任时王氏本想带着她一起去湖广,但王氏想着清丈完毕苏观河便可回京,最多超不过两年;又见苏妙真在京中好友甚多,还有苏妙娣陪伴;且苏母更不肯放这乖孙女,便把她留在京城。
故而苏妙真每日就是早晚陪着苏母说话,再于家写写话本、编纂些数算物理书籍,研究些日用百货造物……之后便时不时地出门。她或是见苏妙娣王家姐妹许凝秋傅绛仙等亲友,或是用买脂粉的名义去到纪香阁琉璃厂散散心看看生意。
且南直隶浙江一带的生意如今也不用她操心,朱三果然不愧是朱老太爷一手教出来的,如今归于苏妙真手下,既忠心又能干,便是苏问弦也使唤不动他。而又有柳腰蓝湘等人分别在苏州扬州各地看着生意,也不用苏妙真费心。苏妙真不过查查各地每季送来的账册,外加定一些大的基本方向,就撂开手了。
是以苏妙真这一年过得甚为自在自由,称得上是投生此地以来最不受拘束的日子,陶氏卫氏虽初有诟病,但看在苏妙真时不时送到两房的各色贵重礼物,又见她出门总是戴着帷帽眼纱,领着护卫丫鬟,便再没过问。
黄莺吐了吐舌头,突地一拍脑袋,问道:“姑娘,那这些东西什么时候送来?”
苏妙真笑:“先送一些进府,就说是外头买的,给姐姐、苏王两家几位姑娘,再有绛仙凝秋她们,对了奶酪得全送来府里,剩下的都收在纪香阁货栈里吧。”
两人正说着,恰逢绿菱端着丹漆茶盘,侍书提着剔彩锦鸡食盒进屋,苏妙真接过热热的木樨玫瑰点茶,喝了两口,模糊着迟疑道:“至于隔壁嫂嫂那里,倒是也该送一些。”
侍书将玫瑰搽穰卷儿、果馅顶皮酥、蒸酥酪、果馅椒盐金饼四碟茶食摆在炕几上,又把包银筷子反放在碟边,这方劝道:“姑娘可别去管了,现下都说皇上皇后很不待见裕王妃,还说若非她是赵家的姑娘,早命退位让贤了。”
因着乾元帝仍没立储,所生的皇子皆是留京封王,暂无藩地,赵盼藕便在去年十二月初被接进京城。
赵盼藕的事虽瞒得死死的,但许是锦衣卫查出什么风声又或怎样,总之乾元帝不太中意这儿媳。
皇后多是揣度出乾元帝的好恶,元宵里还对这儿媳甚为厚爱,三月便冷淡下来。
苏妙真时常去探赵盼藕,见她潜心礼佛,时不时往各大庵门烧香听经,虽知她在佛经中寻到安慰,但仍是不忍。
几度同苏问弦说起此事,想让苏问弦稍稍关怀赵盼藕些许,苏问弦却拒绝,让苏妙真既觉无奈,又觉难受。
“哥哥待她太心狠薄——”苏妙真见黄莺等人神色不以为然,反带了不屑鄙夷,便把“薄情”二字咽了回去。
她拿起包银牙著,夹了一块顶皮酥吃了下去:“这世上的男人,多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家在外头花天酒地,却见不得妻妾出门半步,芸妹吃得不就是这个亏,连探亲访友都不被应许……”
侍书看着苏妙真的脸色,小心道:“奴婢觉着,裕王殿下未必是薄情心狠,只是赵家姑娘不中他的意罢了,否则王府里早有新人了——裕王殿下这两年清心寡欲,赏赐的宫女一个都没要。”
苏妙真正在想事,却没听见,道:“过三日就是绛仙孩子的百日宴,衣服鞋帽都备好了,可那长命锁长命铃长命镯怎么还没送过来?侍书,你明日去金铺催催,看看是不是照着我画的纹样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