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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一怔,喃喃道:“是二十整年,明世死了二十整年了。”似陷入回忆,自语说道,“他本是天之骄子一代能臣,才弱冠就连办显王暴毙、老母教乱众和建造行宫亏缺数案,还有,还有反顺孽党案……后来一人处理山东道雪灾,南直隶水灾,也是妥当无比——先帝信重他,甚至超过顾老太爷,就选继位之人,也要私下问明世的意见,所以才有楚王的……”
苏妙真见此情形,想起伉俪情深的王氏夫妇,一时亦然泪目。
朱氏忽的摇头道:“我和这孩子婆媳一场,我那儿子又心爱她。景明镇抚两广要起码三年,就是让他安心军民两政,我也得进宫一次。皇上见我,见我之后,或许会给我脸面。”
苏妙真感激不已,从没想过此时仍愿施以援手的,竟然有这前婆母朱氏。但她也没存指望,出去后又去约了几人秘话。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次日朱氏进宫没多久,乾元帝就传旨意,要召见苏观河在室之女,苏妙真。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少。明天多更点。今天先修修文。
就,高能开虐。
第284章
七月粮船南下回空,在沿海口岸贩售梨枣酒木各色器皿,陈宣从中赚得数十万两,较河运不遑多让,更免去了内河闸岸的打点浮费。海运便捷迅速,陈宣得以提前一月向总漕申缴仓场限单,他安顿完济宁临清等地的修拨船、摊雇运等杂事后,就匆匆地上京陛见。
巳初在宫门遇到神色焦虑的宁臻睿,陈宣猜度他也听说了成山伯府的事,所以急着从王府入宫。二人走不一会儿,钟粹宫女官满面忧愁地过来,拦路说贤妃近来抱恙,想第一时间见见儿子。
宁臻睿皱眉半日,在女官的再三催促下嘱咐陈宣两句,转路去给母妃请安。
入西苑过太液池,临水有宫曰南台。宫人进去通报,陈宣就在殿外等候,忽听殿内竟有女声断续,宫人道:“是苏五姑娘在为父陈情。因她乃是外臣女子,皇上就把齐杨两位大人都召了过来。”
陈宣点点头,一壁梳理昨夜听到的种种风声,一壁思忖回旨时要说些什么。等到巳中时分,宫人出来传旨,“皇上召陈漕政入内觐见。”陈宣见殿内无人出来,愈发奇怪,但不表露,忙起身领旨,肃穆神色走上丹墀。
陈宣进殿后先叩头请安,被叫起后因乾元帝没问他话,就安静退到一边。眼光略地一扫,齐言杨世南亦垂手在旁恭侍。地坪上则跪着一个人,正是苏五姑娘。
其人衣饰素简,若出水芙蓉,可难掩光艳。
陈宣眼皮一抬,冉冉摩挲和田玉扳指。
听她再度用力磕头,向乾元帝说:“因这纳出身乐户的姐妹花为侍妾的事,若传出去定然引起纷纷议论,最后有损天家颜面。臣女父亲就自己出银给这家人落籍,让他们在武当山下清修生活,这在教坊司那里亦是有据可查的……”
她急声道:“正巧,这父女三人去年万寿里为沐圣恩,不辞辛苦地从湖广来给皇上祝寿。而且一路上百步必磕头,到了京城更是十步一叩首……之后就住在妙峰山脚下为我大顺祈福——臣女今日被召,就斗胆将那老爹带至西苑宫门等候,齐大人还见到了的,问怎么有个白发老者在此。”
陈宣在旁静静站着,看乾元帝闻言一愣,扭头去问齐言情形。
齐言拱手称是:“微臣确实凑巧碰见了那老者,因知道这乐户一事,当时就问他;‘老先生如何到的此处?’他啊呀呀地就扑倒在地,给微臣跪下,说;‘我的如来佛祖玉皇大帝哟,小老儿住城外,和两个女儿一起为万岁爷诵经祝祷。这段时日听闻苏巡抚因为小老儿一家遭人污蔑,想着万岁爷最明察秋毫,比包拯还厉害,所以壮起胆子来拜见万岁爷好给苏巡抚洗冤的,这位青天大老爷,劳您去跟万岁爷说一句,小老儿一家真没有银钱贿赂苏巡抚脱籍。’”
殿内众人都凝神静听齐言说话,陈宣亦然。过一会儿宫人上来送茶,齐言这便住口,乾元帝接过抿了一口,示意齐言继续。
齐言这方又道:“微臣见他言语粗鄙,觉得不好让他面圣,就想详细问清后给皇上禀告,于是又问:‘那你可在珉王府供奉过,后来怎么不去了?’那老儿说他和女儿起初并不在王府供奉,后来珉王府的管事见其女貌美善曲,就将女儿带入王府侍奉珉王爷。”
齐言咳了一声,但道:“但先前——湖广的显王世子曾纳乐户女子为妾,惹先帝不悦赐死那几位乐户女子——这件事在湖广人尽皆知,所以他们父女就很是惶恐,生怕哪天小命不保。”
“最后这老者讲;‘苏巡抚说万岁爷重宗室声誉,可也最是宽仁爱民。他代天巡狩,要为皇上施恩,打算替小老儿一家出银子落籍,但不许再将女儿婚配……小老儿感念万岁爷的恩德,去年就专门携女上京,好给万岁爷过大寿!’”
“之后这钱老头就又说了许多旁的,什么万寿节捡到了皇上让赏的铜钱,和其他百姓都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就把那些铜钱串成串供在家中,日日供着香火给皇上祈福。周围还有许多邻居也照着如此,天天为皇上诵经……”齐言顿了一顿,总结说,“微臣看过他的路引文书,见确和珉王爷所言符合。”
陈宣听此这长篇大论,心中微动,记起当初限制诸位宗室的《宗藩条例》正是齐言所拟,就偏首去端详那仍跪在地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