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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元帝脸色一变,双眼眯起:“苏氏女儿,你可知在朕面前,若有一句妄言,就是死罪!”
    苏妙真镇定点头。当日苏观河王氏去世,她绝望之下,因有赵越北遇险在前,又有王氏所言恩怨在后,还有宁臻睿所述隐情在先,就生出猜想,把所有物品全部封存,准备回京细查。那碗内廷赏出的汤药亦在其中,一路用冰镇着,又是寒冬腊月,并未腐坏变质。
    等回京后,苏妙真立刻私下请来各府里供奉的大夫们辨认,假称是姨娘送来的补身药物,大夫们不疑有他,全当司空见惯的后宅阴私,就都直说里头有问题。
    苏妙真收敛心中剧痛,再将四份折单从袖中拿出,恭敬递上,道:“请这几位大夫分别写出他们的验药结果之后,臣女就严密死守此事,不敢对外人提起。只因臣女不确定是否是皇上之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若要臣女父亲赴死,臣女岂敢有所怨言,就打算料理完丧礼后,陪父母一起上路……”
    “可后来皇上屡屡施下洪恩,着光禄寺前来吊唁,又着钦天监前来选日,更送来张天师等得道真人过来做法,臣女这方恍然大悟,皇上纵要赐罪赐死臣女父亲,也会光明正大拟旨,怎么会在参汤里做手脚?”
    “慕贵嫔说我心性左爱钻牛角尖,却也没说错——普天之下,有谁会怀疑皇上赏赐的东西里有毒呢?谁能想到这里,谁敢想到这里?又有谁敢去验证呢?”
    “独独我这种心性乖癖之人。”
    ……
    在南台对质前,慕家所犯几项罪责就已明了,无非是能否找到情由好去出罪。
    南台对质后,苏妙真拿出信件汤药等证物,证实慕家不但在杀良冒功一项就无可辨驳,还似乎将手伸进内廷。
    因事涉内廷,乃任何天子都不能容忍之处,乾元帝勃然大怒,命杨世南参与其中,协同齐言彻查,是否赐药里真有问题,还是苏妙真或胡言乱语污蔑,或行调包计栽赃。若有问题,出在何处出在何人。
    然而当夜前去永平赐药的那位内监便自尽而亡,虽是不打自招,终究一句话也没查出。齐杨二人继续深查,做实了慕家杀良冒功、败坏盐法等情弊,且绝无无出罪理由。
    而土默特部首领也证实了三娘子所言,该部吃败仗后从未游荡去辽东。对方非常坦诚,直言若是不求封贡,他也不介意认了这桩袭击,毕竟说起来可是杀了大顺的辅臣,在诸部落间讲起也有一点面子。
    但既然鞑靼愿意从中联络说和,为他们争取封贡,那该部就得澄清一番——不管在辽东袭扰苏观河一行人的是官是贼,是汉是夷,反正不是他们部落的勇士,与他们毫无关系。
    自此以后,虽无明确人证口供,朝野上下对慕家暗害苏观河夫妇达成心照不宣的一致。
    乾元帝盛怒之下,夺慕誉一切官爵,押回京城受审。虽有大臣后妃作说客,奈何犯到忌讳,乾元帝打定主意要重罚慕家。
    苏妙真翘首期盼,就等都察院质审结束,慕家以血还血,但等来等去,最终等来慕贵嫔胎像不稳,提早发动的消息。
    下旬,乾元帝终于拟旨下传,查抄慕家满门,慕家男丁除慕少东外,全部流放到宁夏边地戍守。
    时至四月旬初,人间芳菲谢尽,山寺桃花迟开。苏妙真在父母灵前安静地坐了一上午,算着再有十三天,就是吉期扶灵归乡。
    清水寺里的小僧人忽地来传,说宁臻睿齐言等人前来祭吊。
    第291章
    清水寺遍植桃花,往年游人最盛,因苏观河王氏停灵在此,今年便拦住各处道路,不允人随便出入,故而寺周方圆五里,一个多余的人影也无。
    宁臻睿下马,踩过青石板上飘落的桃花瓣,窸窣细碎的响动在寂静的山路间显得格外清楚。
    景王下到南面去统管两广军饷军需,庄王在巡风江南几个织造衙门,宁臻睿也没能闲着,他代表乾元帝去送新受封贡的诸多部落,和赵越北在边地一路奔波劳碌,侵晨才进京来,眉宇间还有几分疲惫。
    宁臻睿将马鞭扔给随从,对齐言皱眉道:“你怎么能这样结案?慕誉谋害她爹娘之事,有土默特部和自尽太监的两相印证,已是盖棺定论。至于侵占军屯杀良冒功那些烂帐,更无可辩驳。这一桩桩一件件,慕少东能不参与?能半点不知情?你就没觉得不对劲?”
    齐言叹一口气,苦笑说道:“瑞王爷,下官当然觉得不妥。但有证言慕少东当日保护过苏学士夫妇,还为此受伤,慕誉又坚持这儿子没有参与慕家的种种腌臢,如此种种,下官也无可奈何。”
    宁臻睿冷笑一声:“慕家犯下这样许多罪行,论理该勾斩立决,流放已是念在慕家戍边功劳网开一面。如今是没有慕少东参与其中的证据,但按连坐法处置他,也不算委屈他们慕家。如今他保留参将官职,来日未必不是苏家的隐患。”
    杨世南一直没说话,直到这时,方摇头道:“瑞王爷,你和赵总兵负责新开封贡,不清楚京里的事,齐大人这也是没办法,皇上念及产子的慕贵嫔,愿意对慕家网开一面,齐大人能有什么办法?”
    宁臻睿登时立住脚步,杨世南拂着肩上桃花,“好在民间物议沸沸,皇上也同意慕少东来披麻戴孝,往灵前磕头跪拜,再待在清水寺赎罪几年。”
    “这是谁出的主意,真是蠢到没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