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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着电脑,挂着游戏试图分散注意力。
也并不是真想玩。
只是眼神空洞地盯着屏幕,脑子里想些很可怕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母亲不会改签,也不会乘上那架飞机。他是蝴蝶的翅膀,将他生他养他的人卷入深渊。
他,想偿命。
柴漾听到这里,心里一惊。
她下意识地想挣开他的怀抱抬头看他。
她被韩娴那样打骂羞辱,被沈长鹤圈在幽暗的小屋里无视她的意志走完所有手续,都没有想过要与这世间告别。
恨和怨在她心头烧着,燃烧着她的生命,锻造着她的意志。
这样的她听到他那句话,心头涌上浓浓的酸楚。
她从不知道他有过这些想法。
难怪他说,这个世界可能不会有他。
他可能会陷在自我怀疑中失去他的骄傲,可能会在悔恨中变得扭曲阴郁。
甚至可能……决绝离开。
她恨自己没本事,在沈长鹤面前无法任性,他却怨他自己过于任性,亲手造就血与泪的结局。
可这哪里是他的错?
人运,天命,甚至是那个地区不止一次的空难后代表的国家博弈,又怎么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你……”
她想从他怀里出来,看看他的眼睛。
想好好亲吻他。
可他没容她这么做。
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死死按在怀里,仿佛要融进骨血。
他的手掌紧紧贴着她头顶。
唇瓣温柔触碰她的发丝。
胸腔里是嗡嗡的共鸣声。
他继续回忆说:“脑海里闪过想法的时候,我已经起身了,但你突然找我。”
那天,当他的手伸向柜子上的裁纸刀,身体刚转了半个弯,疯狂的组队提示音从耳机里传来。
他怔了怔,看着屏幕上三水晚的名字停下动作。
她是他加班结束的放松时分偶遇的。
她缠着他问了很多问题,他惊讶于她的悟性,也总是被她的一腔热情感染,久而久之便成了熟悉的网友。
他一晃神,竟点下了组队确认。
回过神,只好无奈摇头,简单告个别吧。
没想到她一组上他,便开了团队麦,清亮明朗的嗓音如水般从耳机里传来。
“三哥,好久不见哇!”
那声音里没有其他女生喊他时的崇拜和娇嗔。
没有那些客套通话里迫切想要给予他的安慰。
没有任何杂质,只有纯粹的活力。
是她一贯的态度和模样。
她在网线的那一端肆意生长着,绽放着,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魔力。
一声清脆的“三哥”竟奇迹般浇灭了心中的积郁,抹平了坑坑洼洼的沟壑。
他像在沙漠里久久跋涉的旅人,乍然见到清泉;像在黑暗洞穴里匍匐爬行的野人,从缝隙中迎上了一道纯粹的光。
他坐了回去,抬手捂起耳机,让它紧紧贴着耳朵,渴求着她的声音,贪恋着她动人的生命力。
“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上线了,最近工作很忙吗?”
她像是在吃什么水果,慵懒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些浅淡的咀嚼声。
“这个暑假我和雨落五天就把排位打到前十了!还想和你炫耀一下呢,可是一直没等到你人。嘿嘿,终于被我逮住人了!”
她在等他。
厉宁策余光瞥了一眼他刚刚触碰到的柜子,收回目光。如果她没有等到,会怪他吗?
他看了一眼表。
凌晨四点,她是逮住他了,还是因为通宵。
“喂?你怎么不讲话!”她声音有些不悦。
他迟迟才开麦:“嗯,又熬夜。”
她气势一下弱了下来,乖乖解释:“明天很早要去医院,怕起不来。”
他难得对她的生活产生了一丝好奇。
“病了?那还不好好休息。”
她敷衍道:“是家里人啦。”
语气淡淡的,俨然不想和网络上的陌生人提过多自己的现实情况。
“嗯。”他低低应了声。
许多天没有开口,喉咙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低哑的声音里有几分劈裂感,他不敢多说。
不知道是怕被她听出来,还是怕她嫌他的声音不好听。
好在她总是话很密的那个。
自己打人机特训也乐在其中。
他不用刻意讲话,她就会絮絮叨叨填满每一份空白的缝隙。
他安静听着,好像有什么在五脏六腑里穿梭,凝结冰冻的血液开始生动地流淌起来。
她吃水果的声音和他心脏跳动的声音渐次重合。
他忍不住开口:“晚晚。”
“嗯?”
“在吃什么?”
“苹果。”
他起身,走到卧室门口,打开门看见周姨放在地板上的果盘。
俯身端起来,坐下。
和她一起吃。
忽然,那边的声音停了一下。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不知道她怎么如此敏锐,但想着左右大家都互相不知道对方的现实情况,扯了扯嘴角,承认道:“很不好。”
“分手了?还是被炒鱿鱼了吗?”
她只知道他经常加班,却不知道他到底多大年纪,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