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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榻上的青年,一动不动,仿佛毫无所觉的睡着。
“你说,你明知自己身体不好,又何必逞强呢?”苻鸢尖锐的甲套在容齐的颈边划过,“你怕是不知道,那丫头,如今在北临混的风生水起,恐怕都把你给忘了。你说,我们母子的命运怎么就这么不幸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克制了脸上狰狞的表情,继续微笑,“不过,你放心,母后会顺便帮你讨回公道的……”
庄重而华丽的层层的衣摆,在地板上划过,带出的如爬行动物游走的声音,渐行渐远,终至完全消失,完全消失。
容齐慢慢睁开眼睛。
“摘一支蔷薇进来。”他看着头顶的床幔,轻声道。
一道黑色的身影窜了出去,片刻便带回了一串开得正盛的粉色蔷薇。
容齐凝视着蔷薇花枝,“今晚的月色如何?”
“上弦月,只有三分细。”黑影实在的回答。
容齐轻轻叹了口气,“从前金线串上蔷薇,被漫儿盘在发上的样子很美,可惜,漫儿这次回来,蔷薇大概已经凋谢了吧。”
第七十章
宗政殒赫在西启皇帝手里的消息,在有心人刻意传开的情况下,向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去。
与这道消息一同传出的,还有北临皇太孙并非宗政皇室的血统,而是西启皇帝之子,一切都是启皇为谋求天下布下的局。
第二个流言,由于过于骇人听闻,再加上秦漫如今在北临的威望,并未在民间传开。
实际上,秦漫在北临实施父亲当年的赡民变法,同时减轻徭役赋税,重新审理旧案,平反冤狱,与过去重税、征兵的宗政皇室相比,就算她立即登基为帝,普通百姓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对他们来说皇帝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给他们饭吃,能活下去。
但这个流言的出现,还是会对北临的局势造成一些动荡的。
首先是被打压的世家,
除外便是朝中重臣,和剩下的宗政氏族。
不管怎么说,总有一些,在变法政策之后,觉得自己利益受到损害的人。
另外,别的国家的间谍也蠢蠢欲动,浑水摸鱼,或者为自己国家谋一份好处。
对于这些人来说,流言本身的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对他们自己有利。
秦漫知道自己天生的性别上的劣势,故而在过去一直小心谨慎的布置,她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是因为在每一次,她都让自己成为人们独一无二的选择。
到现在,她已经可以镇定的面对流言,并且相信它并不会对她带来多大影响。
但流言的出现本身,却带来别的信息。
苻鸢这步棋的确走对了。
无论她出于什么原因,在这个时候,她的确只能选择出征。
秦漫想起不久前,容齐给她送来的“山河志”,想来那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将来恐怕会无力控制西启的局势,才会提前做好准备,甚至亲自替她设计好攻打西启的最佳路线图。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请命出征的宗政无忧,宗政无郁两兄弟,秦漫轻轻的点下了头。
宗政殒赫的命,看来真的是相当的硬。
到了如今这一步,她已经不是非要他死,如果宗政殒赫能挺过这一回,就算只是为了做给天下人看,她最好选择放过他。
不高兴自然也有,但再如何也比不过大局重要。
尤其是,当出征前几日,连宗政无筹也来表示,想要随军出征的时候,秦漫更深刻的领会到世俗中某种约定俗成,而深入人心的东西。
她统统没有拒绝,将这些人全都一起给带上,反正把可能惹事的全都带走,北临国内自然也就稳如泰山。
粮草,兵器,盔甲,车马,攻城器械,各种军需物品,一样样迅速的准备齐全。
这一回,不能再像伐尉那样,以战养战,以全歼敌方为目的。
按照常规作战准备,以步兵为主,再加轻骑,重骑,共九万,另民夫二十万从之前收归国有的世家佃户中抽取,倒是不必在从民间征调。
一个月,一切准备齐全,北临大军直扣西启南关瓜岭关。
再一个月,军队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已长驱直入到底比邻镐京的汇邑。
一路上,北临的大军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像样的阻碍,尤其到后来,因为秋毫不犯,投降不杀的严格军纪,一些自知无力抵抗的小城,直接不作反抗便开门投降。
汇邑是镐京的门户,距镐京不过剩两日行程。
这里的守将倒是认真抵抗了一番,但实在不敌,也最终被攻破。
北临的军队于是便在此暂停下来,略作整顿。
入夜之后的西启皇宫,由于部分宫人的逃跑,越发幽静无声,如同鬼蜮。
长乐宫中,容齐闭目躺在榻上,脸色灰败,双颊由于消瘦,在灯火下暗出了阴影,嘴唇淡得毫无血色。
他一动不动的平躺在床上,若非细看才能察觉的微弱呼吸,时断时续,几乎看不出他还活着。
到这一步,活着或者死亡的界限,已经不那么清晰。
活着,也不过是多了一口气,
而即使这微弱的一点点,也极其艰难痛苦,用尽所有的意志。
但即使如此艰难痛苦,他依然坚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