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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了这么多,忍受了那么多,奥运会就是你这辈子一生一次的奥运会,你觉得自己一定要赢也一定会赢。”
“但是最后一输了。”
“从输的那一天开始,你的梦里时不时地可以梦到你那天输的场景,可能是最后的几球,也可能是开始出问题的几球。”
“不光是梦里,清醒的时候你也会想,可能是训练,可能是某个比赛,你会突然想起来,我当时是不是这么处理,就会有机会赢了?”
“这些你都扛过来了,你继续去参加别的比赛,之前支持你的观众特意走到你面前,就为了跟你说一句,你奥运会真臭,你也配打羽毛球,我当年支持你真是瞎了眼。”
“你如果要脸的话,就早点退役算了,现在看你打球真是恶心。”
说到这里,李诺霜特意留了点时间等段宏宇消化一下。
“输其他比赛的感觉,大体上是相似的,但有一点,你可能会不知道自己输了哪个比赛就导致自己上不了奥运会了。”
“一个运动员没能上奥运会的理由是多种多样的,可能是因为你在一次比赛里输过让教练组彻底失去了对你的信任,可能是因为你的省队没有为了你可以上奥运会而努力。”
“还可能是他们虽然努力了但是没有别人是赞助商支持的那么重要,甚至可能是队内投票的时候有队友没有投你。”
“确定了奥运名单你就一定可以上了吗?不是的,可能在比赛前两天的晚上,你人已经在奥运村了,但是你突然就被通知你不能比赛了。”
“队里说,你有病,病很重,要换人,然后你就被换掉,来了也不白来,去场边给队友加加油当啦啦队。”
“看着队友在场上比赛,你会不会也会想象,如果在场上比赛的是我,我会怎么做呢?”
“不过,这些痛苦,不是每个运动员都有机会品尝到的。”
“跟你说一点离你比较近的。”
“比如说一年半以后的青年赛,百分之一万会有降年龄段来打的人,至于是降几个年龄段,那就看对方主管教练的良心了。”
“你的对手比你大两岁,手长脚长进青春期了长得比你高了快一个头,力量大得打球过来你看都看不清。”
“于是你只能再等一年再找机会进省队,可是进了省队以后,你发现他现在是你的前辈。”
“像你们这些球类项目,是需要陪练的,没有高水平的人跟你打,你没办法进步。”
“只靠训练课是一定不够的,只能在训练课以外自己再找大队员。”
“大队员一般都是不愿意跟小队员打球的,你得想点办法让他们愿意跟你打,比如说帮他们跑个腿打个杂,买点他们想要的东西,关系混熟了能换来他们愿意陪你打一两场的恩赐。”
“人生无常在什么地方呢,就是一年之前他降年龄组把你的名额抢走了,但是现在你还得花钱求他跟你打球。”
“你说,碰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你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而竞技体育中的无奈远不止这些。
事实上,对大部分普通运动员而言,最痛苦的过程是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只能到这里了的感觉。
能走到专业道路上的人,谁小时候还没被夸过一句有天赋呢?
但在这一行里,就是有天赋的你不断地碰到数量更庞大的有天赋的人的过程。
人是很难接受自己的平凡的,只能止步于此的感觉,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消化。
事实上,不仅是选择竞技体育会有接受平凡的这个过程,老老实实一路读书上去也会有。
可是和读书不同的是,你所需要接受这些的年龄是不一样的,竞技体育这一行,受到这种信心上的打击时的年龄很可能就是十五六岁甚至更小。
但走大家都在走的读书这条路,你可能到大学毕业出去找工作的时候过了几年才需要经历这个过程。
十五六岁,和二十一二岁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竞技体育,就是微缩的人生,让运动员在短暂的时间里体验到人生所需要经历的酸甜苦辣大喜大悲,所以迸发出来的情绪才会那么的浓烈。
和这些主要矛盾比起来,人人都有的伤病,以及一些时运不济,好像没有什么赘述的必要。
段宏宇怎么说还是个孩子,跟他讲太多人间真实,他也不一定真的能记住。
让他感受感受这些疼,知难而退,趁早选一条比价平坦的道路。
虽然说小球项目并不是游泳这种出成绩可以很早的项目,羽毛球二十二三了还可以是小将,但换做游泳,二十三可能是已退役。
但小时候的表现一定程度能代表了你之后的前途。
段宏宇现在的教练是前国家队功勋教练,人家看苗子基本不可能走眼。
既然人家对段宏宇的建议类似可打可不打,要打也不是不行,就说明人家也没有特别看好你。
话都到这份上了,非要去撞这个南墙,是真的觉得自己头特别铁可以撞出一个例外吗?
不过,段宏宇好像没有被她吓住的样子。
“你说的这些,我现在都了解了。”
“但是,妹妹,我想问问问你,你在选择游泳的时候,你知道这些吗?”
“你又为什么坚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