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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欲的风 第121节

      周衡思考了一下,手指敲着方向盘,发出哒哒的声音,
    “这个杜哥就不用操劳了。”
    “无风不起浪,天下任何一件有猫腻的事情,都没有空穴来风这么一说。”
    周公子系着外衣的纽扣,衣服勾勒着他健硕的胸膛,最后把头发往后一抓,提起精神,手放在车门的扶手上,
    长腿往前一伸,准备离开的模样,
    “今天就到这里。我还要上去陪明清,前面有家早餐店里面的包子一块五一个,杜先生请自便。”
    “……”
    *
    名单上的医院专家名字越来越少。
    明清每次都在强忍着笑意,跟对她说抱歉的医生微笑说着“没关系”。时间又过去一个月,眼看着已经到了五月底。
    天气开始热了起来,每次手术之后伤口恢复的就尤为慢。夏天首都的气候炎热且沉闷,一天不洗澡就会觉得浑身都很黏很不舒服。
    明父明母中间有段时间暂时回了趟z市,处理一些房产。为了拜访名医给女儿治腿,他们还是卖了些过去多买的房子。尽管周衡这个将来的“准女婿”有足够能力承担全部的费用,但毕竟两个孩子还没有彻底成亲,做父母的没办法完完全全享受别人的好。
    明家夫妇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明清的生活就由周衡和护工全部帮忙照料。国家队的小孩们开始进入最后的备战,飞去南半球澳大利亚进行封闭集训,他们没办法再过来探望队长。
    速滑队离开前的一天,还集体专门来医院跟队长进行道别。明清的耳朵能听到大半的声音了,也不在需要白板。小队员们窝在病房里,点了很多好吃的外卖,又是唠嗑又是唱歌。
    明清全程都在笑,嘴上也笑嘻嘻地招呼着“等我好了,我也一溜烟飞过去找你们比!”“你们好好训,指不定哪天队长我突然腿就站起来了,然后瞬间移动到你们训练的澳大利亚,看看你们谁滑不过我!”
    “这谁还能滑的过队长啊!”邓欣调侃,剥了个橘子,递给队长,又掰开一块,塞到云苏的嘴里,
    “队长可是创下过十个月没上冰,一上冰就滑出8.9s的圈速、直逼世界纪录的成绩的高丽棒子奥运夺冠终结者啊!放眼整个短道速滑圈,谁能比得过队长!”
    明清拋着砂糖橘,闻声,一把扔回邓欣怀里,笑着骂道,
    “去你她妈的终结者,你们几个不上进。”
    熊林林抠了块橘子皮,吃的嘴巴都发黄,这都夏天了,砂糖橘还能买到这么甜,也不容易,
    “不是我们不上进,是队长真的太天花板。队长你自己说,世界纪录除了1500m不是你是云苏保持,其余的哪项不是你自己站在顶峰让我们仰望?记录都是你自己不断给自己刷新,孤独求败。我们哪敢跟你比啊!”
    大家纷纷点头,明清听着也开心。一屋子的人玩到了十多点,要不是第二天还要赶飞机,他们都打算住在这里了。
    临走前,云苏还跑了过来,站在明清的病床边,拉着明清的手,依依不舍摇啊摇,
    “队长,你等着,我们这次去澳大利亚,一定会好好训练!”
    “争取所有人的水平能更上一层楼,可以跟队长肩并肩,到时候队长你也好了,我们共同一起勇闯2014!”
    这小嘴真他妈的甜!
    明清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挠着头,一拳砸在云苏的胸口,用力一敲那五星国旗标志,
    铿锵有力承诺道,
    “好,队长等你们归来!”
    国家队的队员们离开后,屋内一下子就空荡荡了下去。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周衡推门进入,明清躺在床上,床板还是呈四十五度的倾斜角,她的头发平散在枕头上,被子盖在腰间,床头敞亮的小桔灯将她身子的轮廓温柔的勾勒。
    明清侧着头,静静望向拉开窗帘的窗户外,外面的世界万家灯火,高楼大厦里点缀的星灯在深夜中闪着忙碌的光芒。
    她就这么看着,宛若一个被抽取了灵魂的木偶,灵魂随着一起拼搏的队友们的离开也飘向远方,那里有梦想有她最热爱的东西,她本该也应和大家一起,共同奔赴澳大利亚,驰骋在那同向冬奥之梦的冰场。
    甚至都没察觉到周衡的来。
    仿佛刚刚在病房内那最能活跃氛围的明队,都是努力强装出来的,嘴角的微笑都还没落下。周衡轻轻走了过去,刚想要开口,跟明清说一下明清倒数第二个专家过来会诊的事宜。
    却忽然发现——
    明清侧过去望着窗外的脸颊,
    滚落下一颗晶莹的泪光。
    瘦削的胳膊抬起,用那扎满了针孔的手背,
    用力一抹,停留在下巴尖端,将皮肤都揉红了,
    任凭那泪水碎入指缝间,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 第63章
    天气越来越热。
    五月初, 翠绿的杨柳叶挂枝头。
    国家短道速滑队飞往澳大利亚进行封闭式集训。
    那天早上一早,明清就醒了。今天还有个检查,是名单上的倒数第二个专家。已经实在是找不出了,全球的骨科顶尖医生都过来了, 花重金请过来的, 前面那么多医生专家, 看了明清的腿后,摇着头, 遗憾离开。
    可还没有到最后一个, 总会有希望的, 对吧?
    她坐在床边,摇上去病床的上半边垫子, 窗外鸟儿也在叽叽喳喳的叫,是很明媚的一天。从八楼的高度往外看去,其实不太能看到绿化带的植物,外面全都是蓝蓝的天, 以及重金属制感高楼大厦,
    还有大雁最后的回归,初夏正式来临。
    晴空万里无云,首都机场每天都会飞过无数架航班, 在湛蓝的天空里留下浅浅一道气流的痕迹。会有轰隆隆的声音, 隔着窗户, 似乎都能听到。
    明清就呆呆地看着窗外, 听着点滴哒哒往下掉。周衡回去做了点儿早餐, 开车带过来。
    推开门, 提着的饭盒晃着明亮的光。
    就看到苍白的病房里, 穿着条纹苍白病号衣服的女孩, 侧着身子,看向窗外。下巴微微抬起,一道飞机的痕迹,轰隆隆飞过蓝天。
    ……
    这一次来的专家是从德国请过来的,一个团队的人。他们到达后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直接去了明清的病房。
    前面实在是遭受过太多专家的会诊,几乎每一项需要的数据都有备份记载。先是去按流程走一遍拍片。明清躺在病床上,病房门被“啪”地下子关合,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窗口,能看到外面的人。
    头顶灯光明晃晃炸开,明清麻木地眯了眯眼,转头,忽然看到了站在窗口旁的周衡。
    周衡对她笑了笑,用手鼓劲儿,对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明清咧开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灯光一闪一闪,耀眼充斥着神经,耳朵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却不再是火车的生理性碾压,
    是引擎喷着气燃起了火焰,在蓝色的天空下划过奔向远方的绝望。
    一系列操作下来,差不多又是到了晚上。
    结果还是得过些时日才能出,明清被推回了病房。
    深更半夜,周衡应该已经跟她父母说过了今天的全部流程。夜晚的医院格外宁静,没了昨日队友们的欢笑声音,就只剩下外面的风吹着窗帘沙沙沙,还有病房内两个人的呼吸声。
    周衡坐在明清的病床旁,抚摸着女孩虚弱的脸,贴心问她想不想要吃苹果。
    明清摇了摇头,从枕头底下捞出来手机。
    手机现在可以上网了,网速相当快。昨天来跟她告别的队员,几乎都是国家队一队的朋友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开心的话题。
    却谁都没有提起来,这次集训的名单究竟都有谁,国家体育局官网上更是迟迟没有发布冬奥会参赛资格的目录。局外人可能都不太清楚,基本上每一届冬奥会之前去澳大利亚集训的人员,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最后参赛的选手汇总。
    但明清是知道的,她一个国家队队长,参加了那么多的国际大赛,国家体育局发布的任何文件都已经被她熟门熟路每一句话的意思。
    她不想看,是真的犹豫了很久,因为她怕看到高敏的名字。
    然而心理建设还是没有建设成功,明清还是没办法掩耳盗铃做到什么都不去想。她最近情绪是真的不太好了,几乎所有的笑都是在用尽全力。仿佛心里的那块最后的木板已经被腐蚀的千疮百孔,通向梦想最后的坚强已经摇摇欲坠。
    也已经不是还可以有更强大的信念,或者更激励的话能够将她拉一把,继续站稳了。应该是真的就差最后一只手,稍微戳一戳那块残破不堪的木板。
    她就彻底掉了下去,弦彻底崩裂,整个人彻底崩塌。
    明清点开体育总局的官网。
    集训名单顶在“最新状态”的第二行,点击量却不多。这些日子往上炒究竟让高敏参加冬奥会还是明清去冬奥的声音越来越大,两遍分庭抗礼。但鲜少有人往体育局这边集训名单去琢磨事儿,所以论天贴吧也都没有人做出最终定论。明清深深吸了口气,将pdf格式的名单给下载了,下载的功夫,手机压在胸口。
    闭上了眼睛。
    文件“叮——”地下子下好。
    振动声摇晃着胸口,风微微吹拂过额前的碎刘海。明清悄悄睁开眼,她侧躺着上半身,对面就是已经寂静了的首都夜,层层高楼闪烁着最后的烛火,五月份了,高三生快要高考了。
    每一个人都会经历无数次人生的战场,那些奋斗在深夜里的高三学子啊,他们挑灯奋战,谁不是为了自己的希望与明天?
    可她的明天,又在哪儿……
    她明明也才,年纪二十岁,是一个追梦的年岁啊!
    她还有那么确切的目标,还有那么璀璨的未来。她都那么努力了,从来没有因为天赋而骄傲,从来都是训练基地最早一个过去最后一个离开,人人都说她是短道天才少女、垄断式女王,她却从来没把这些记在心里,因为她觉得勤奋要比天赋更能让人通向更高境界的成功。
    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眷顾一下她!
    眼眶又开始湿润,想起来从六岁那年就穿上了冰鞋,无数个夜晚与凌晨小小的身影在冰雪上奔跑。真的就要这么结束了吗?真的就要彻底断送了她的明天吗?可她真的还想要再去奥运会啊,2014,就剩下七个月了,就真的只剩下七个月了。
    明清捂着手机,下面是咚咚咚心脏跳动。建设心里防线很难,一层层搭建,就是想着要是看到结果那一刻,至少能够有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让自己去接受,然后用编织筐里沉积着的无数个编织好了的自我安慰的理由,一条条来安慰自己。
    安慰自己没事的,我还可以坚强,这个结果都预料到了,它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
    再然后,那摇摇欲坠的桥,又可以苟延残喘,不那么一下子崩塌。
    毕竟是梦想之桥,十多年的风吹雨打。
    她终于拿起了手机。
    光亮——
    啪!
    ……
    当她看到了那两个字的那一瞬间,脑袋像是被雷神的锤子,一锤击中。
    “轰”的一声。
    扑簌簌,哗啦啦。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