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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感觉如何了?”提着药箱的医师问我。
    “似乎好很多了。”
    因为是西医,所以治疗的方法也和以往的医师不太一样,服药的同时还要接受注射,我看着医师将针头插入皮肤,针筒里的药水慢慢减少。
    “你不害怕吗?”将针管收起来时,他罕见地问了我这样的问题。
    “因为没什么好害怕的吧。”我说,“虽然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医具,但毕竟是医师先生带来的东西,我知道医师先生很努力地想要挽救我的生命,所以一点也不害怕。”
    医师没有因为我的回答露出笑容,反而因此沉下了脸色。
    他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人。
    因为常年无法外出,只能在待在家中,父母为了让我不觉寂寞而购置了大量书籍。或许是因为身体上的缺陷已经足够明显,所以用其他方面的天赋进行了填补。
    在看书的时候我便发现了这点——我能轻易对他人的心情和想法感同身受。
    而我的直觉也会告诉我,应该说怎样的话、做怎样的事,才能最好地照顾到他人的感受,当我每次按照直觉做完之后,他人的回应也都会如我预料一般。
    然而待在医师身边的时候,这样的天赋便完全失去了作用。他是唯一让我也觉得不知所措的人。
    我看不到他的内心,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他,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医师先生似乎确实想从我口中得到什么答案。
    不过以他现在的反应来看,我大概又说错话了吧。
    我也曾问过医师的年龄,是在他第二次前来出诊的时候,但他没有直接告诉我,而是反问:“你觉得我看起来是什么年纪?”
    医师有着一双很独特的眼睛,有时瞳孔还会像兽类一般竖起,就像是某种蛰伏在暗处的危险生物,等待着暴起咬断猎物脖颈的最佳时机。
    被这样的双眸紧盯着,我却开了个玩笑:“只看表面很多时候都会出错呢,或许医师先生活了几百上千年也说不定。”
    说完这句话之后,周遭的空气倏然变得冰冷,有如实质般的寒气扼住了我的脖颈。
    我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但在那之后医师却再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仿佛那日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一般。
    也正是从那日之后,我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第3章
    夏天悄无声息地来临,我的身体状况也好转到了足以支撑我在没什么大太阳的天气外出的程度,当家仆们告知我夏日祭将在近日举行时,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也已经可以去参加这样的活动了。
    她们笑容灿烂地向我描述着夏日祭有多么有趣,由衷地为我的康复感到高兴,说着说着,却低低地啜泣起来:“老爷和夫人一定也会很高兴。”
    “那就不要为我哭泣了,”我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摸着她的脸轻声说:“谢谢你们一直都陪着我。”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所以才会为愿意为他人祈祷和祝愿,能被大家这样关心,我也觉得很感激。
    在她们走后,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看书时,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隐约记得,幼时身体还没那么糟糕的时候,父亲曾将我抱在怀中,带着我和母亲一起出去看过烟火。虽说那时的记忆已然十分遥远,但现今想来,那时我们一家人必定都是抱着喜悦的心情一同外出吧。
    然而再仔细想想,即便是已经遥远得几乎褪色的记忆,只要足够重要,那也足以使人难以忘怀。
    太阳落山之后,医师先生再次前来出诊,惯例的注射结束,我在他收拾东西时叫住了他:“我听说近日河岸附近会有烟花,医师先生会去看吗?”
    医师抬起脸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不会。”
    “为什么呢?”我抱着膝盖问他:“大家都说烟花很好看,虽然我已经不记得那是什么样子了,但既然大家都这样说,那一定是真的很好看吧。医师先生真的不去看看吗?”
    医师没有回答我,但我觉得他似乎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因为他看都没再看我一眼,就直接提着药箱打算离开了。
    “我那天一定会去哦。”我看着他的背影说:“我那天会和父亲还有母亲一起去看烟花。”
    医师脚步都没有停顿半秒,身形彻底被障门阻挡,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
    在听说我想一家人一起去看烟花之后,母亲低下了脑袋,半晌后用手抹了抹脸,才再次抬起脸,睁着泛红的眼睛说好。
    当天晚上我便看到了母亲为我准备的浴衣——然而其实在我提出请求之前,她就已经为我准备好了这些。她总是这样,哪怕我有半分需要的可能,她都会为我准备好。
    “我甚至以为,再也看不到你出门的样子了。”母亲抚摸着浴衣,半垂着眸子声音有些颤抖:“或许你已经忘记了,但小时候的你曾经说过,以后的每一年也要和父亲还有母亲一起出来看烟花……所以我每年都会给你准备好浴衣……”
    望着泣不成声的母亲,我在心底里向她说了对不起。
    “不要哭啦,母亲大人。”我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脸:“没能履行约定是我的错,但是以后不会了,我们每一年都可以一起去看烟花……可以看好多好多年呢。”
    在我说完之后,母亲果然不再哭泣了,而是擦去了眼泪,说要给我买些漂亮的新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