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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看我,而是将视线投向了御帘的方向,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无惨开口了:“早在我年幼的时候,我便知晓了一件事情。”
“那是我的未来,”他说:“我……从小/便是病痛缠身,所以每每见到那些医师们,他们也都只会同我说,我的生命,不会超过二十岁。”
说到这里的时候,无惨停顿了。
我看到他放在膝上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便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一般——会觉得难以接受其实也是正常的,不论是对谁而言,活不过二十岁这种事情……未免也太过悲惨了。
我这个时候才更为清晰地明白了,为何在当初,哪怕明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可以跟作为贺茂斋院的我说出半句多余的话,无惨也在遇到我时拦下了我,询问我为何要给他这样一个名字。
因为于无惨而言,一切有关于“悲惨”“怜悯”“同情”之类的言语与表现,都是莫大的折磨与荆棘般的巨刺。
正因为明白了无惨的心情,知晓了他的想法,所以我才更想坚持自己的看法。
“不会的。”
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对他说:“那样的未来,不会降临在你的身上。”
晴明大人曾对我说过,言语也是一种咒,再扩大些来说,大抵这世间的一切都能被称之为“咒”。
所以,我现在所说的话,大抵也可以被称之为“咒”。
因为我说了无惨不会迎来那样的未来,那么倘若无惨也接受这样的说法,事情就算真的有所改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知是我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无惨自己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恍惚。
“因为我是‘无惨’么?”
在他这般询问我的时候,便已经能够看出其想法的变化了。
倘若无惨并不相信我说的话,那我为他取的“无惨”之名,也不会被他放在心上。
我将自己的手指从他的指缝中穿入,对他说:“因为你是‘无惨’。”
闻言无惨忽然笑了起来,并非是像我一样的笑容,也并非是晴明大人那般的笑容——只是一个紧小的弧度,短暂得像是错觉一般。
但它的的确确是出现在了无惨的脸上。
“睦月姬,”无惨低了低脑袋,视线落在我们交握着的手掌上,就在我思考着他会说出什么话的时候,无惨开口了:“您抓得有些紧了。”
“……”
我沉默了一下,而后松开了自己的手,换了个坐姿盘腿坐在他面前。
屋外的斜阳已经彻底隐没在黑沉的天幕中,和室内的光线也变得极为暗淡,想着再不走大抵侍女也要冲进来找我了,我起身摸索了一阵,一边询问着,一边找到了烛台。
“无惨,”在点燃了烛台以后,我对他说:“等你的身体好起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紫藤花吧。”
在烛光下无惨的眸子里颜色暗沉,但他却笑了起来,是轻柔的、浅薄的笑意。
“好啊……”
第62章
或许是那日许下的“一起去看紫藤花”的约定起了作用, 无惨的身体状况似乎真的有所好转,最为明显的变化,便是我偷偷跑来找他时、所看到的他那日益消退的病容。
之前母亲大人从宫里命人为我送来的金灯,我只让人将金色的那一株种在了神社的庭院里,前些日子又来探望无惨时,便将另外一株带来了产屋敷家。
说起来也只是数月之前的事情, 但我却觉得过了许久了, 其中的缘由……大概便是自那次之后我也是实打实过了数月才再次来到产屋敷家。
因为那日无惨的表现,忽然令我生出了某种奇怪的情绪。
被那样的怪异所困扰着,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更不明白自己在当时为何会有那样的想法。
从门口拿进来的时候, 产屋敷家主还惊讶了好一会儿, 半晌才问我:“这是……前些日子才从唐国运来的金灯么?”
在得到了我的肯定回答之后, 他面上的神色则是更加惊诧了。
用复杂的眼神注视了我好一会儿, 他才开口询问:“您这是打算?”
迟疑的语气隐晦地试探着,我回答他:“是要送给无惨的。”
没有在门口的院子里停留太久,我一面抱着花盆往无惨的院子里走,一面对他说:“因为母亲大人让人给我送来了两株,所以我把其中的一株种在神社的庭院里之后,就把另一株带来了。”
在我解释的过程中, 产屋敷家主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也没有跟上来。
在我踏入院们的时候, 产屋敷家主停在了院子外面。
无惨对于这种从未见过的植物自然感到新奇, 在听到我解释还有另一种颜色存在时, 他询问我:“另一株是什么颜色呢?”
看着他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我,这般模样倒显出了几分乖巧的意味,思及此处我忽然很想逗逗他,便作出一副神秘的模样:“无惨猜猜看呀。”
闻言无惨真的开始猜测起来,说了好几种颜色,我都只是笑而不语,虽然我无法看到自己这时候的表情,但若是仔细想想,约莫也和我看晴明大人脸上露出的笑容差不多吧。
无惨显然无法从我的笑而不语中体会到什么东西,在发现自己猜不出来之后,他便皱了皱眉头,红梅色的眸子紧紧地注视着我——沉默而又凝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