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是金尊玉贵的天才修士，是天门宗的少宗主，不到弱冠就结成了金丹，所有人都在祝贺他，他那么的自豪，甚至以为，他能带着天门宗走向父亲所希望的辉煌。
    然而，从云端跌入深渊，只需刹那。
    “噗——”龙垣只觉喉头一甜，一口血直直喷入了池水中。
    “喂！龙垣，你怎么了？”秦牧野担忧地呼唤在耳边若隐若现。
    “真奇怪，我竟然吐血了。”龙垣抬手将唇边血渍拭去，大而清亮的猫瞳弯了弯，一瞬间，与生俱来的妖气便粘稠成凌乱的羽毛，在周身放肆飞舞。
    秦牧野察觉龙垣表情不对，屈膝蹲下，抬手握住龙垣的手腕，迅速注入一道灵力：“龙垣，稳住道心。”
    龙垣抬起头来，他唇边染着血渍，衬得肤色越发苍白，就像是晨曦下薄而浅淡的新雪。
    “道心，道心是什么？嘘——小鬼，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没有道心，也不需要道心。”
    龙垣那看似清澈实则写满算计的眼底一片浮光，还有若有若无的血线从眼底弥漫开来。
    的确是入魔的征兆。
    秦牧野手指收紧，试图唤醒对方：“龙垣！”
    “秦牧野……哈哈，秦牧野！我知道你，那时候就知道了，秦家的公子！秦公子，你知不知道，血的味道是苦的？又苦又涩，像是蠕动的虫子一样放肆地钻进鼻子和喉咙，可真恶心啊。”
    龙垣眼里涌出泪来。
    秦牧野下颌绷紧，他调动还没完全收服的灵力，在龙垣胸口画出一道道清心咒。
    他知道龙垣说的是什么，所以才无法迁怒这个人。
    一个金丹期的修士，要移植幼童的道骨，必须被以活死人的状态封锁在滚烫的兽血中，被辅以无数灵石药材，如此才能在道骨成长的过程中，彻底限制住修士的身躯生长。
    灵力会硬生生灌入经脉，每一道灵力运行都如尖刀刮过，若非意志坚定，在没入血池数个时辰后，修者就会被折磨发疯。
    而龙垣被他的生父锁在血池整整十年，直到移植的道骨被催生到与他的身躯融合，龙垣才结束了那种酷刑。
    十年的酷刑，足以摧毁世上任何人的心智，龙垣会变成个疯子便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当初也没入魔的龙垣，为何偏偏现在有了入魔的征兆？
    秦牧野翻了翻几乎要被忘却的关于龙垣的记忆。
    上一世秦牧野被天门宗抓住的时候，龙垣正好被派到秘境历练，天门宗野心极大，想用盘古玉盘控制整个秘境，龙垣在操控秘境之时激怒了秘境原主人，便被秘境中的龙灵抓伤。
    龙灵攻击附带毒性和神识污染，龙垣早就想离开天门宗，瞅准时机戏精附体，假作龙灵的攻击让他重伤，回到天门宗就昏迷了数月。
    这次龙垣出现的时机和上一世他重伤昏迷的时间对的上，龙垣肩上的伤口也的确是龙爪印，原本秦牧野看他神色自若，还以为上一世昏迷是他做戏，没想到，龙垣受的伤会这么严重。
    秦牧野画清心咒的速度越来越快。
    “清心咒……哈……”
    龙垣想嘲笑秦牧野居然当真学会了最基础的咒术，还想向秦牧野露一手真正厉害的术法，但刚一抬手，又是一口血喷出。
    墨黑的花纹从左手手腕朝着龙垣心口蔓延而去，他身躯一晃，面色瞬间冷到结冰。
    “又不安生了，区区龙灵，你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该死，我等了两年，真是扫兴。”
    秦牧野眉心一跳：“你已经收服了鹤山秘境的龙灵？”
    作者有话说：
    文章日更，最多双更，若是有小天使看到不定时更新，不用打开，因为不是更新，只是作者君在捉虫。
    发文之前已经使劲捉虫了，然而，因为眼花和粗心，更新后再看文章，作者君还是会忍不住继续修改一些小细节，捉一下虫。
    所以会造成伪更现象，最近捉虫频率明显升高，所以告知一下小可爱们，不是加更，不是加更啊啊啊，就是作者君日常修文罢了！
    最后，祝大家四月春来心上花开！
    第127章 无法攻略11
    不同
    龙垣闻言, 眸中异色一闪而过，他一咬牙，用右手握住了自己不断生出黑色纹路的手腕, 掌心燃起火焰。
    火焰燎过, 龙垣肤色越发苍白，好在黑色的魔纹被逼退回了掌心。
    做完这一切，龙垣才看向秦牧野。
    他喘了一口气, 似笑非笑道：“秦公子，你知道的还真不少。龙灵我尚且没有收服, 不过, 快了。这些时日我身边出现了些恼人的苍蝇, 不晓得是不是宗门内有人在试探我，没办法，我只能来你这里，暂且借你洞府一用。”
    说完, 他抬手在面前画了一道圆弧, 一道结界张开，直接将温泉和整个洞府隔绝开来。
    秦牧野看着消失的温泉和龙垣，无奈道：“温泉借你可以, 但你已经有了入魔的征兆，还是我替你护法吧, 我实力虽远不及你, 不过，聊胜于无。”
    结界后传来低哑的笑声：“让秦氏公子给天门宗少宗主画清心咒, 你这是生怕我不入魔啊。”
    “那好, 你保重。”秦牧野听出对方有所顾忌, 看龙垣还有心情笑, 摇摇头，汇聚灵气在周围部下重重清心咒，这才转身离开。
    透过结界眼看秦牧野走远，龙垣一下子瘫软在温泉石壁上，他抬手捂住嘴，将痛苦的硬塞回喉咙。
    结界之内，龙垣浑身已经遍布藤蔓似的花纹，他宛若困兽一般蜷缩在温泉中，将和盘古玉盘融合的手腕塞入口中，直将手腕咬得鲜血淋漓，才完全唤回自己的意识。
    他需要秦牧野，但是，他不敢留下对方。
    他绝不能让秦牧野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
    他是龙垣，是蛰伏在黑暗中的豺狼，是注定是会挣脱枷锁翱翔在混沌的猎鹰，却绝不能是向宿敌示弱，祈求别人庇护的可怜虫。
    手腕上的玉环中，一道晦涩的力量没入龙垣的神识，被压制在识海的龙灵也被激怒咆哮起来，龙垣目色却越发清明。
    他伸出舌头，将手指上的血液舔舐干净，一点一滴全部咽下。
    “盘古玉盘，龙灵，你们也都想和我的父亲一样将我当做傀儡吗？那便来试试，看看到底谁才该主宰一切。”
    龙垣放开自己识海的屏障。
    刹那间，无尽的黑色弥漫开来，将盘古玉盘中的混沌力量和龙灵全都卷入其中。
    龙垣的意识凝聚成一个纯黑的人影，他冷漠地看着黑暗瞬间充斥满自己的识海，甚至连元婴都笼上了不祥的黑色，龙垣张开双臂，彻底融入无尽的暗色中。
    “居然会担心我入魔……傻子，我生来就是魔，又有何入魔之说？”
    龙垣也曾以为自己会蜕变成人，可是，让他降生到这个世界的人类亲手毁掉了那种可能。
    龙垣恨，他恨自己狠心的父亲，恨会偏爱秦氏结果牵连了自己的天道，恨贪婪到永远不会满足的同门，也恨这个可笑又可悲的世界。
    他以为，世上应该会有人比他更恨这个世界，可是，等他能挣脱血池来到那人身边，却发现被夺走一切的人目中没有他所以为的怨愤不甘，只有与年龄不符的野望。
    秦牧野和他是不同的。
    秦牧野啊。
    龙垣一遍遍咀嚼着让他厌憎却无法抛开的名字，闭上眼睛，让身躯彻底淹没在了泉水中。
    秦牧野回到前院，远远地就看到萧雪楼以半龙形态蹲守在池边，他将尾巴垂在池水中，看见几只鲤鱼游过来，萧雪楼就伸出爪子拍在鱼脑袋上，立时将胖乎乎的鲤鱼吓得四散而逃。
    听到秦牧野的脚步声，萧雪楼回过头来，兔耳朵高高竖起，尾巴也惬意的摇起来。
    将按在鱼脑袋上的爪子收回来，半龙矜持地昂着脑袋，奶声奶气道：“娘子，我困了，你该给我读人类的话本子了。”
    秦牧野听到这称呼，脚下一踉跄了。
    “你叫我什么？”
    “娘子。”给自己做了良好心理建设的山神仰起头，有些不满秦牧野的反应，“是你先叫我夫君的，吃了你的饭，得了你的供奉，难道为夫连一声娘子都唤不得么？”
    秦牧野：“……”
    明明在两个时辰前，你还想当我爹来着。
    “当然，可以。”秦牧野捏了捏眉心，走过去将毛团子半龙崽抱在怀里，捏了捏萧雪楼的耳朵，“想听话本子可以，但是，你得先掌握点人族常识，我先给你读一读留国大儒所著的游记。”
    “嗯，等等。”萧雪楼鼻子动了动，将龙爪搭在秦牧野肩上，他在秦牧野脖颈和胸膛处仔细嗅了嗅，最后顿在秦牧野的头发处，金色的眼睛微微一眯。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血的味道！是谁，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对你动手？本神君一定要严惩他！嗷呜——”
    龙崽瞬间炸毛，喉咙间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就像一只发怒的大猫。
    萧雪楼不喜欢秦牧野身上的血腥味，之前人族的献祭仪式让秦牧野身上沾满了血渍，萧雪楼就有些生气。
    可他不是凡人，不理解修真界和人间界的规矩，察觉献祭仪式秦牧野吸收了大量灵力后，他便也不好说什么。
    可现在，秦牧野身上居然有了一种陌生的，不属于秦牧野的血腥味！
    一定是有人背着自己偷偷欺负了他可怜孱弱的新娘子。
    萧雪楼很生气，他伸出爪子按在秦牧野的脸颊上，严肃道：“娘子，你太瘦也太矮了，以后打架这种事，让我来！你受伤了，是不是很疼，那……你再摸摸我的耳朵？”
    秦牧野一顿，而后低下头，将下巴抵在半龙毛茸茸的肚皮上。
    萧雪楼用尾巴圈住了秦牧野的脖子，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弱小的人族。
    秦牧野趁机摸了一把山神毛茸茸的尾巴：“没人和我打架，是一个朋友来我洞府疗伤，他为人癫狂，不大好相处，你要是不喜欢他在这里，等他养好伤我让他走了就是。”
    萧雪楼听了，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发闷。
    原来，秦牧野身边不光只有他一个，秦牧野还有别的朋友。
    “喔，是你的朋友来了。我……我也有朋友，等哪天我就将它们唤来，拜见一下山神的娘子！”
    说着，龙崽的尾巴就蔫蔫地耷拉了下来。
    其实，他根本没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雪山里的生灵虽然崇敬他，但也很畏惧他。
    两人实在太过熟悉，秦牧野听出了萧雪楼的小心思：“你想见龙垣？我和他不怎么熟，不过曾得到过他的帮助，便让他在温泉那里修养一段时间。”
    萧雪楼听到秦牧野解释，连耳朵都垂了下来。
    他听懂了，原来会在秦牧野身上留下气味的人，对秦牧野而言的确是不同的。
    他们甚至能一起洗澡。
    萧雪楼脑中一瞬闪过无数听过的人族话本子，无意识下，尾巴尖尖上的毛炸开，活似顶了几颗蒲公英球。
    萧雪楼忍不住质问道：“你也会给他做好吃的鱼吗？”
    “不会，他不吃鱼。”秦牧野道。
    “你连他不吃鱼都知道！”萧雪楼眼睛瞪得溜圆，用气愤的眼神看着秦牧野，“你们还一起洗澡，你是我的新娘子，你都没和我洗过澡，你甚至都不知道我不喜欢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