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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缓想到曾经毓秀书院的许多师姐,或者那些要好同窗的家中姐妹,一个接着一个的谈婚论嫁,有幸福的,有不幸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们这等人家,相敬如宾便是寻常,哪有那么多的情真意切?就拿我和殿下来说。我们的婚事,真正需要在一起的其实是秦国公府嫡长女和英王殿下。只不过恰好拥有着这个身份的是我和殿下表哥,我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才让这门亲事蒙上了一层梦幻美好。若是殿下并没有这么优秀,我们也从未见过面,又待如何?还不就是凑合着搭伙过日子。人前恩爱非常,人后就全看自己是个什么活法。”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林黛玉如此说教。林黛玉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表妹如此有想法,一时之间有些愣怔,追问:“表妹,倘若……我是说倘若,你真的和英王殿下,不那么……”
林黛玉纠结半天,也还是说不出那些话,只好放弃道:“那你当如何?”
云清缓想了想,心中小麻花扭了许久,才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可能会去毓秀书院做夫子吧。说来,咱们书院不就有很多夫子都是各家夫人么?不说大嫂如今还时不时去毓秀书院教导后辈。就说教咱们围棋的董夫子,她是锦山侯夫人。这位董侯爷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后院光小妾就有十八房。董夫人不愿拘泥于后宅,所以入了毓秀书院教书。如今她不靠夫家,照样赢得无数赞誉。哪怕是董侯爷不爱董夫人,对她也是敬重有加。这样,不也是很好么?”
林黛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以往从未如此考虑过,如今云清缓一番话,倒是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云清缓有个很神奇的特点。无论话题偏得多厉害,她总能够想方设法的圆到起点,回到最初她想问的那个问题。
因此林黛玉还在思考人生,那边云清缓已经开始继续锲而不舍地追问:“表姐,舅舅如今也开始给你相看。我听娘亲说,舅舅最看好孟家哥哥。你呢,你对孟家哥哥是怎么想的?”
毕竟,这一路上她发现孟休常对林黛玉那简直是花双倍之心思,尽十分之殷勤。就差没有把‘我喜欢黛玉’五个字写在脸上。
有时云清缓坐在房间中,从二楼窗户看着林黛玉在甲板上赏景念诗,孟休常就在一旁嘘寒问暖,又是递披风,又是端茶水。要不是林黛玉是她的表姐,她都要感动了。
林黛玉想了想,道:“孟哥哥很好。”
云清缓等了好久,也没下文,睁大眼睛问:“就很好么?表姐,你对孟哥哥的看法呢?你喜欢孟哥哥吗?”
林黛玉垂下眼睛,揪着自己的被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不喜欢?”
云清缓眯着眼打量着林黛玉的神情,试图从任何的蛛丝马迹来判断林黛玉的情绪,最后恍然大悟,故意道:“表姐,我觉得你在这种事情上,真的是一点都不主动。如果你不喜欢,你去和舅舅说,他那么疼爱你,肯定不会逼迫你。”
林黛玉被云清缓这一番毫无顾忌的话说得脸红得都快滴血,呐呐道:“缓缓,其实,我没有觉得孟哥哥不好。”
云清缓把自己的身体往上挪了挪:“那就是觉得孟哥哥好咯。”
林黛玉不肯说话了,拉着被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云清缓大概明白林黛玉的心意了,笑得特别大声:“表姐,如果让孟哥哥知道你这么说,他估计都要高兴得疯掉。”
林黛玉伸出手小小地打了云清缓一下:“好了,缓缓,睡觉。明天我带你去栖灵寺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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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瑾和云清迟,李岫文的船队早几天就到达了扬州。
云清迟和李岫文这些日子在当地官员的陪同下,既巡查了公务,又去了各处名胜风景之地游玩。司徒瑾则以水土不服,身患重病为由,在官邸中闭门谢客,一心一意地等待着樊神医的到来。
司徒瑾坐在房间内,看着云清迟,问道:“子驰,你对着扬州官场如何看?”
云清迟毫不客气地给出十二个字:“上欺下瞒,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司徒瑾摇了摇头:“以前林大人做巡盐御史,这扬州盐政还算清朗。之后林大人回京,换了皇兄的另一心腹,能力平平,但也是守成有加。如今这位,是二哥曾经的心腹,这可真是给了甄家便利,手伸这么长,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云清迟这几日明面上陪着司徒瑾游山玩水,私下却是暗中调查。虽然时间尚短,也是收集了不少甄家的罪证。
曹家并不是个例,甚至还有比曹家更为悲惨的人家,都是被甄家人害到求告无门,只能忍着屈辱,给甄家做牛做马,只为有生之年看到甄家的报应。
看着那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惨案,还有玉成河下累累白骨,他只恨不能让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也尝一尝,什么是妻离子散,什么是家破人亡。
只是……
司徒瑾看着那些云清迟费尽千辛万苦拿到手的卷宗口供,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甄太妃如今在父皇面前很是得宠,父皇不会让皇兄动甄家的。”
云清迟敲了敲桌子,没有说话。
这一点他自是清楚。除非太上皇驾崩,否则哪怕是贩卖私盐这等重罪,恐怕都不能把甄家连根拔起。
只不过,若是甄家当真犯了什么危及皇权的诛九族的大罪,那可就真连太上皇都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