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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万米高空降临 第23节

      方皓这才意识到,知道昨天把樊若兰准备好的鸡爪给提前做了吃的人还能有谁,不就是陈嘉予。
    陈嘉予在公司开了一上午的会,听到手机振动,看来信人是方皓,就悄悄打开握在手里打开看了。
    结果上来就是他发过来的照片,脖颈一片红,吻痕暧昧明显。他没照进去自己的脸,只有过于宽大的t恤和脖颈,反而显得更让人想入非非了。
    他差点一个没拿住,把手机给摔地上。方皓怎么这么会撩人,而且还是他也不是故意撩,发过来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派头。
    痕迹挺深,饶是他不是瓷白的肤色,也是够明显了。可是陈嘉予后悔吗,他自然不后悔,他发了一句:【敢做就敢当:)】这一个“做”字一语双关,他也算是撩了回去。
    方皓也没跟茬,倒是另外起了一个话题:【鸡爪是你订的吧?谢谢啦。】
    陈嘉予看了看外卖app,确实显示送达了,但他因为开会静音没看到。【嗯,昨天扫荡你家冰箱怪不好意思的。】
    方皓心想,他昨天到家应该三点多了,睡了不到五小时爬起来上班,还能想起来给自己和樊若兰家里同城快递一袋鸡爪,真的是……
    他之前也不是没发现,陈嘉予心比针尖儿还细,润物细无声的。自己一世英明,栽在他手里,也是认了。
    周其琛隐约觉得,那天晚上之后,他和郎峰之间还没完。果然,过了两天,他在执飞完首尔到北京之后,把手机从飞行模式调回来,就收到郎峰的微信。对方很光明正大地问他:最近一周忙吗?
    再往上一条,其实就是自己的“算了,不约”,这么看确实有点荒唐。可是,对方不尴尬,自己就也不尴尬,周其琛秉承着这个原则,很爽快地回复郎峰:老样子,还是到处飞。你呢?最近常飞北京吗?
    那天晚上他们说的话统共也不超过二十句,他其实也没逮空问问他为什么总飞北京,眼下看着时机合适,就问了。
    郎峰回复说他妈妈最近两年在北京做生意,所以他就申请多飞这边。他也讲了讲他主要飞的几条国际线,他的排班很规律,经常阿姆斯特丹到北京,或者阿姆斯特丹出发到欧洲某主要城市然后到北京,再同样路线回去,基本上一周就要来至少一次,多的时候能呆三天。周其琛其实挺羡慕他排班规律,再反过来看自己这边,排班乱成一锅粥,今天飞东京明天飞东南亚,经常在外地过夜,他也经常接公司统筹的电话给别人代班。不过,这倒是他自己要求的,他喜欢全世界各地飞,像刷新版图一样。他也容易多刷上小时数多挣点钱,反正他无牵无挂,没有人在家等他,他也不用像陈嘉予似的每天晚上都回家。
    问清楚了以后,周其琛也就着这个话题问他:那下次在大兴遇见的时候可以一起吃个饭。他说的下次,其实不定时,也多半是客气话,为了弥补前天晚上他在方皓家不告而别的仓促和唐突。他想的是,自己和海航飞了这么久的大兴机场,之前在t1或者t3统共没碰着过郎峰几次,所以就此推测他们偶遇的机会应该很小。即使偶遇了,有这句话在,他们之间也不会尴尬。
    可是郎峰却挺认真,看着这话之后回复他说:嗯,我刚想问你。
    周其琛这边等着下文,结果过了两分钟,对方直接扔过来一张五颜六色的排班表,上面一堆荷兰语,但是peking这几个字周其琛还是看得懂的。
    郎峰说:下周的排班,目前都有空,你挑一天?
    好家伙,周其琛心想,他们什么关系,就是亲过一口的关系,郎峰这是要跟他共享工作日历了吗。
    其实郎峰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那天结束得太潦草。那天晚上,在不知道周其琛是谁的时候,他早就在陈嘉予的副驾看到了他,后来看他一直在吧台和各种人聊天,只觉得这人有意思,虽然不像是自己一般会看上的对象——郎峰的前任大体上都是满足年轻漂亮或者金发碧眼其一条件,可周其琛更成熟,也更难以捉摸。那天他拉着自己手撞进方皓家的客卧,那一刻他心跳就漏了一拍,他不了解眼前这人,可他却那么轻易被对方勾起了欲望,不仅有欲望,还有好胜心,还有一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可那晚之后,周其琛没跟自己说再见就走了,他没抓着人,之后也没碰见过。
    周其琛拿着他的排班表,和自己的对照看了看,选了一天周四晚上,看起来郎峰飞完晚班以后会在北京待超过二十四小时的。
    说定好时间以后,周其琛点开了方皓的头像,想要跟他互通有无一下,但是点进去就发现他们上次的聊天停留在陈嘉予身上。万事八卦为先,周其琛上来就问他:【你那天和嘉哥怎么样了。】
    方皓过了几个小时才回复,就四个字:【……说来话长。】
    周其琛猜了一下:【看来是有情况。】
    方皓显然是不愿意在这里展开说,非常仓促地转移话题,反而问自己道:【你和郎峰怎么样了?】
    周其琛那天也喝得挺多,他不确定方皓到底看到了多少,看到了任何事情没有,所以他简单解释道:【算是正式认识了吧,谢谢呀】
    方皓看着这条信息,嘴角勾起了笑,继续发:【你俩那天在我家卫生间干啥了。】
    周其琛这下知道看来他是看到了,只不过那天晚上给自己和郎峰都留了面子,谁也没告诉。
    【不是卫生间,是客卧。】周其琛辩解了一句,【啥也没发生。】
    他一向恶趣味,又笑着发了一条:【你家床单都没碰,不用搞卫生。】
    方皓一听,这几个意思?【所以你们碰哪儿了?】
    周其琛看玩笑开得有点大,赶紧严肃地说真的没有在客卧搞什么,床铺都平平整整,这就是证据。
    方皓也想逗逗他,说【你嘴里没句真话,我问郎峰去了啊。】
    周其琛这才如实告诉他:【你可别。我们真没干啥,就是亲了一下。】
    【……】方皓一听,这可是大新闻啊,他偷着乐,心想等晚上要和陈嘉予分享一下。他不觉得陈嘉予是爱八卦的人,但是周其琛是两个人的共同好友,如今也算是共同调侃的对象。
    第39章 枝头
    虽然说好了第二天回京见面再说,可是在深圳的一晚上,陈嘉予就想跟方皓打电话聊了。大事之前,他喜欢提前打个腹稿准备一下,比如香港事件的新闻发布会之前就是。他恨不得拿出笔记本列举一下他们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他一边酝酿情绪,一边笑自己真是沉不住气,真的是反常。好像遇到了方皓以后,他就没有正常过。后来他又想,这就是在意的感觉吧,也不全是消极的,悸动和心跳多过了得不到答案的煎熬。
    昨晚到后来他也没再继续喝酒了,所以对发生的一切记得是真真切切清清楚楚。方皓的一举一动,每一次皱眉,每一声呻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削斧刻一样印在了他脑海里。他反复掂量着他们之间交换过的那些亲密的话语,想到方皓的从容不迫和胸怀坦荡,所有的一切迹象都指明了他们现在想法和感受都挺同步,怎么都不太可能得出“我们就是睡了一次,以后相忘于江湖吧”或者“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这样的结果。
    想来想去,最后他把和方皓的不到十页的微信聊天记录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然后强迫自己去睡了。
    陈嘉予飞晚班十一点才收工,方皓也是小夜班零点下班,所以也挺凑巧。在停车场见面的时候,陈嘉予看到他终于不只穿衬衫了,而是穿了件领子挺高的毛衣,心里一动。
    方皓还是上了他的车。到车上了,陈嘉予才敢放肆,说了他一句:“我看看,”便作势要伸手,翻下他毛衣的领子。
    方皓也任他动作,喉结滚动,想要说点什么,还是忍住了。那一片红痕不见了,但是牙印儿还在。
    陈嘉予笑了笑:“想跟你道个歉,不过我也不真心实意。”他把他领子又翻了回去,然后顺势轻轻捏了他后颈一把,这动作亲昵又亲密,可他做得太自然了。
    方皓低下了头,挺配合地也笑笑,从陈嘉予这个角度看得到他弯起来的眉毛和眼角。他又整理了一下领子,说:“还好我不算白,要不然可得等几天了。”
    陈嘉予转回目光,把车发送了,开车出停车场,才想起问方皓:“咱们去吃点什么?”
    方皓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还是叫外卖到我家吧。这样……比较方便我们说话。”他说的挺正常,可陈嘉予心里琢磨开了,需要私人环境的谈话,难道方皓要拒绝吗?
    可事到如此,他沉不住气也得沉住。方皓说还是馋台山小馆的家常菜,他就让方皓拿出手机念了念菜单,然后商量着选了三个菜,送到他家。
    点完菜,陈嘉予想到了什么,问他:“那个鸡爪后来你们做了吗?”
    方皓点头:“嗯,我妈给做了。”
    “你妈做的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陈嘉予突然来了一句。
    方皓觉得有点意思,陈嘉予多大一人了,在这种事情上也要争一争。他笑了笑说:“你做的好吃,”不想对方太得意,又补充道,“可能因为那时候我比较饿。”
    快到方皓家的时候,陈嘉予在红绿灯前面停下,然后越过方皓的身体打开了副驾前面的收纳盒。
    他们距离离得很近,陈嘉予的手臂擦过他膝盖,从这个角度方皓看得到他用发胶定过型的头发,甚至看得到他耳后一颗痣。那天晚上,他们肌肤相亲,可他竟然没有发现。
    等他啪地一声把收纳盒关好了,方皓才看到,他把自己家的临时停车证拿出来了,放到挡风玻璃后面。
    方皓:“……”
    陈嘉予说:“前天忘了还给你了,正好。”他想,是正好,以后也别还了。
    方皓只是笑笑,看他轻车熟路地拐进了停车楼。
    外卖很快就到了,陈嘉予在中途航班的时候吃了点,所以他不太饿,但是方皓是刚刚下了八小时的班,一口饭都没吃,现在饿得很,所以他一刻钟的时间基本都在专心吃饭。直到他把筷子放下,陈嘉予知道他吃的差不多了,给他又倒了点水,然后才斟酌着开口说:“吃饱了?我们聊聊吧。”从台山小馆那一次吃饭开始,甚至比那更早,他等这番谈话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如今,吃的还是同样的台山菜,可环境从餐厅换成了方皓家的客厅,他俩之间也不是藏着掖着的“朋友”了。
    方皓点点头,说:“嗯,是该聊聊了,”他解释了一句:“其实那天晚上我也不是逃避这谈话,实在是太累了,已经两点多钟,我脑子真的不转了当时。”
    “我知道,”陈嘉予点头表示理解。其实今天对他来说也是挺累的一天,他飞了三班,从早十点到晚上十点多,他连续执勤十二个小时,其间六次起降,再多两个小时就要到单日上限了。可是他不介意,合适方皓的时间就是合适自己的。
    想到这儿,他主动开口了:“那天晚上的话我其实没说全。这个秋天认识你挺幸运的,是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言罢,他抬起眼睛,认真看着方皓,眼眸漆黑,毫无躲闪。
    方皓不是没料到他们要谈什么。可眼下看咫尺之间的陈嘉予这么顺畅地讲出来,他也是错了一秒钟的神:“……什么感觉。”
    陈嘉予还是看着他,无奈地笑笑:“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方皓点点头,目光也对上他的,坚持道:“嗯,要的。”他觉得之前陈嘉予屡次三番试探,就是差了这临门一脚,很多事情如果他当时坦白了可能也就迎刃而解了,他倒是想看看陈嘉予今天打不打算迈这道坎儿。
    可陈嘉予这回想好了,也不再犹豫了:“就是心动的感觉,”然后他盯着方皓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对你。”
    他不但是迈过去了,可以说是把坎儿给痛快地踏平碾碎了。还是那一双眼睛,可里面的情绪却那么明显,除眼前这次,方皓只在前天打开家门和他对视的那一刹那看到过这样的神情,真挚又热烈,严肃又深情。情绪透过浓黑的夜晚渗透过来,甚至不能说渗透,而是覆盖更为合适,铺天盖地倾泻而出,天罗地网一般将他笼罩。
    方皓笑了,他不带防备的笑很好看,眼眉弯弯,眼角叠起一个浅浅的皱褶。陈嘉予第一个想法是——糟糕,他意识到前天的夜晚在自己这里其实还没过劲儿,自己又想吻他了,眼角、鼻子和薄薄的嘴唇,都想吻过一遍。
    然后他听到方皓说:“谢谢你说出来,”然后也终于也松口了:“……我对你,也是。”
    陈嘉予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他伸直了双腿,这回膝盖光明正大地贴着方皓的大腿一侧。他开口道:“我觉得我表现的够明显了,但你一直说做朋友,所以我本来没想说的。”那天送方皓到机场,他“有喜欢的人”这句话都说出来了,就差捅破层窗户纸了。
    “唉……关于这个,”方皓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个问题。他是慢热的人,和陈嘉予的一切进展都超过他预计,他的心动和失落都来得比理智要快,他不习惯这种感觉,也没准备好。越是喜欢,越怕失去,任何僭越友情的感情都太容易失控,唯有友情是可控的,可进可退,不慌不忙。眼下他把心路历程跟陈嘉予讲了,对方也一直沉默听他讲述。
    他把手搭到陈嘉予的膝盖上,说了最后一句:“我不是故意要吊着你,如果让你误会了,那就……就算赖我吧。”他倒是做得自然,他一向是喜欢肢体接触亲密来传达情绪的人,尤其是语言无法表达到位的时候。可陈嘉予的膝盖像是触电一样,差点膝跳反应。他一把抓住了方皓的手腕,指节也摩挲过他腕骨。
    “我理解你。”他只是问,“那现在呢?”
    “现在当然是不做朋友了,也不会满足做朋友了。”方皓任他拉着手腕,脸一扬,这话倒是说得坦荡。
    “还有一件事,”他想了想,还是提起来了,“本来立了规矩,不谈圈内的,因为太复杂了。”
    陈嘉予对这件事早有耳闻,如今听到亲耳这话从方皓口中说出来,也不算是意外,只是嗯地答应一声,预测着他下面要说的话,“……但是?”
    方皓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揉了揉眉心,斟酌了一下开口说:“没有但是。”
    陈嘉予没猜到他提起这事就是只提起,而没解决,所以稍微逼迫他了一下,好像是要跟他讲道理似的:“咱们工作上,也没有太多交集吧。我十次跟管制频率里面,能赶上你本人指挥一两次?公平来说。”
    方皓轻轻笑了一声,推了推他肩膀:“你怎么公平,咱俩现在……谁都不公平公正了。”他的意思是,两个人都有私心,都想顺着感情的劲儿来,自然会推衍得出一致的结论。
    这回,陈嘉予承认了:“我是有私心,希望你答应,不过我说的也是事实。”
    “嗯。”方皓不置可否。
    “我是看感觉的人,跟你的感觉对,所以我坚持。”陈嘉予又补充了一句。
    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方皓对他说:“我知道。你的坎儿你迈过去了,这个是我的坎儿,得我自己迈。我还是需要些时间,你也知道……我是慢节奏的人。我想一步步来。””
    陈嘉予对这个答案不算满意,可是也不失望,他之前也感觉到了方皓对这种来势汹汹的感情有所防备,这并不是针对他个人。喜欢很容易,爱却没那么容易,道理他都懂。可是他愿意试试,爱情里面,好的坏的都照单全收。更何况,让一个有原则的人为了他放弃原则,已经十分之百地满足过他的自尊心了,他不想太贪婪。
    气氛正好,陈嘉予看着方皓,主动说道:“那……我们试试看?给我个试用期?”
    方皓被他的幽默逗笑了,说:“嗯,我们互相试用。”
    话说开了,陈嘉予心里也顺畅了,他站起来把外卖的碗碟收拾了一下,然后又在沙发上坐下来,跟方皓说:“我还有几个问题,可以都问了吗。”
    方皓笑他左右拿捏的这种小心,只是说:“都问,今天有什么我们都敞开了说,过着村儿没这店儿了啊。”
    陈嘉予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开始问:“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方皓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看着天花板想了想,说:“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最开始觉得难受,当然是着陆灯那天晚上之后两天。说到这个——我想再跟你道个歉,我那天话说重了,让你伤心了吧。”
    陈嘉予见他几次为这事情道歉,其实他心里的那个鱼梗在知道方皓也喜欢自己的那一刻就消失了,对那件事情也不记恨在心,只是说:“那倒不用。之前你已经道过歉了,而且——大名人这事儿,我好处都拿到了,也不能玻璃心,对吧。”他现在倒是说的挺豁达。
    方皓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你呢?什么时候发现的?”方皓冷不丁突然反问他。
    陈嘉予说:“是雷达失效那天之后,我们在koza喝咖啡的时候。之前只是觉得你长的挺帅,没多想。”
    “……那,挺早的。”方皓回了一句。这比他想象的还要早,若要他闭着眼猜陈嘉予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自己,他大抵会猜是着陆灯的那天晚上,所以他才会如此在意自己的脸面,以至于采取冷处理的极端措施。没想到,却是比那还要早,他不知是该说陈嘉予深藏不露,还是说自己太过钝感。
    过了一会儿,陈嘉予见他不说话,又开口问:“第二个问题。你之前……或者说现在,有在约会别人吗?”
    方皓想了想,这个问题有点没来由,他是不知道陈嘉予不小心看到过顾淳给他发的那几条信息,所以误以为他指的是郎峰:“你是说郎峰?我俩之间早就说清楚了。他最开始是想要约我一下,但我说不行以后,我们就做朋友了。”
    陈嘉予思忖了一下是否要问问他关于郎峰的细则,比如到底郎峰为什么追他,他又为什么拒绝对方,可他也不想显得太在意,以后总有机会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