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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 可程水北算是彻底睡不着了,非要拉着章慈安坐起来预演方案。
如果被指着鼻子骂怎么办,如果章老总和窦阿姨一样追到禹南来怎么办, 还有如果章老总拿出几千万让离开他儿子怎么办?
程水北越想越焦虑,手掌又不自觉地摸到了章教授的腰上, 被人未卜先知地捉住了。
“小北, 你知道我为什么先告诉妈妈吗?”章慈安问。
程水北摇摇头,大约是窦阿姨更好说服一点吧。
章慈安捧着他的手,真诚地回答:“因为只要说服了妈妈, 爸爸迟早会被说服的。”
章老总的软肋就是家里的大作家, 就连十八线杂志的报道都这么写。
程水北将信将疑, 把自己贴进了章慈安的胸膛里,感受着爱人的心跳听他解释下去。
“我妈妈是在三十二岁才有的我, 他们二十一岁恋爱,二十三岁结婚, 妈妈足足等了七年才等到爸爸回归家庭。”章慈安靠在床头, 程水北就靠在他身上,说着往日的故事。
在章老总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 窦淑意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作家了, 她的诗集和散文集多次获得国际奖项。很多时候人们关注一个女子,首先是她的感情生活。很长一段时间公众都以为才女孤高,谁也看不上。
窦淑意受够了这些猜来猜去的声音, 在追求者众多的情况下, 她选择登报公开了自己的婚讯。
“他们结婚的时候爸爸还在部队, 请了半天假出来领证就算是结婚了,这么多年了,妈妈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结婚典礼。”
才女窦淑意和自己的一个笔友相爱领证结婚,无疑是那个年代极为大胆的一件事,可她就是愿意。
这样一年一年地等下去,几个月才能收到一封来信,她足足等了七年。
七年后南边安定下来,章老总的父亲也成了章首长,他本该有无限光明的未来,却为着窦淑意选择了复员经商。
因为他不想再和等了自己七年的那个人分隔两地了。
“爸爸为此被爷爷关在家里整整一个月,直到现在爷爷还会时不时数落他的任性,但他和妈妈一样都是固执的人,不会轻易地改变心意。爸爸一直觉得亏欠妈妈,所以这么多年做生意从没有离开家超过三天,公司也一直没有发展得太广,为的就是不离开妈妈很远。”
“禹南和江朔已经是这些年他们离得最远的距离了,你放心,爸爸坚持不了几天的。”
章慈安明目张胆地揣测自己的老爹,这不怪他,部队里私底下甚至有传言说章家出情种,这话是不错的,因为章老总最后能顺利留在家里从商,章家老太太占了不少的功劳。
章慈安作为家里最小一辈的情种,也不知不觉地和爷爷、父亲走上了同一条路。
这是章慈安第一次提起他的家事,像话本的故事一样,热烈又美好。
程水北逐渐在他的轻声讲述中平静下来,没多久缩成一团睡着了。
翌日清晨,章慈安回到学校整理助教课程的考试信息,程水北和店里值班的小张打了声招呼,悠闲地陪着窦阿姨吃早餐。
“程南一早和同学出去了,下午再陪您逛街,上午您想做些什么,我可以陪着您。”
程水北问道。程南这段时间很奇怪,每天都有半日不沾家。今天早上也是,程水北起床他就已经出门了,只留下信息说和同学一起,下午回来。
孩子大了有秘密了,程水北也管不住,左右已经放假了就不再多操心哥哥的事情,专心地陪伴远道而来的窦阿姨。
窦淑意拿出手机,把一个地址给程水北看。
“小北,载我去这里吧,上午有个联合签售会要参加,昨天见着你们太高兴,差点儿忘了这茬。”窦淑意并不是心血来潮过来的,一直合作的出版社最近出了她和其他几个女作家的短篇小说合集,邀请窦淑意到禹南来参加签售活动,她刚好想来看儿子就答应了。
程水北一听有正事,赶紧记下窦阿姨给的地址,看到离家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才放心下来,时间还早来得及。
上午九点半,程水北开车送窦淑意到会展中心门口,本想在车里等候,窦淑意却拉着他一起往里走:“阿姨今天可没带助理,要麻烦小北帮我忙活了。”
好在程水北之前在周行昃的杂志社有过类似的经验,真的临阵了也不慌乱,有条不紊地跟在窦淑意的身后替人操持一切。
签售会开始前有个小小的采访活动,说是采访,其实就是读者提问作者回答,一般没什么太窘迫的问题。
轮到窦淑意的时候,台底下哗然片刻,大约是窦老师的人气使然。
第一个提问的是个男生,他举手开口:“窦老师,您的这篇小说讲了两个男知青的故事,请问有什么隐喻吗?”
提问到这里的时候程水北还没觉得有什么独特的,但他也着实没有看窦淑意的新书新文,也并不知道窦老师的短篇小说里两个男知青都是谁。
窦淑意优雅一笑:“我猜你想问为什么是两个男人,为什么不是一男一女,在场的很多人读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可能都为主角的性别而好奇。我没有什么特别要隐喻的,我只是想说,爱不可以被定义,包括性别。”
全场掌声响动,她若有若无地朝程水北的方向看来,小程终于明白窦淑意带他来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