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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屋了?”
    暴雨过后,镇上的屋子毁了大半,虽然高瞻带士兵们修了,但只是暂时拿毛毡遮着,茅草屋一直浸泡在雨里,越泡越沉,说不定哪天就垮,大家约定俗成地住在帐篷里,同吃同住同睡,不光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有共渡难关的意思。到雨过天晴,镇上就会把自家的茅屋翻新一遍再住进去,这是岛上的传统,老一辈留下来的。
    “回了呀,”蒜仔越讲越起劲,“尕子一回屋,就有人在尕子屋外大骂,说尕子不地道,一镇子的人要饿死了,连头牛都舍不得,还说尕子是缩头乌龟、是镇子上的耻辱,要把尕子赶出去……后来骂的人多了,尕子自己冲出来了,拿起老嶓杀牛的刀,说谁动他的牛就跟谁拼命,把大家吓坏了!尕子也真是的,太冲动了,不给牛就算了,还说他两句就撒泼……”
    孙福运脸色发青:“是该砍死你们这群狗杂种!”
    蒜仔委屈:“孙叔你砍我们做什么啊!我们什么都没做,是尕子先拿刀的!”
    孙福运瞪大了眼,倏地跳到蒜仔面前,还没等他开口,蒜仔就缩了。
    “孙叔你还让不让我说……”
    孙福运气得坐回去,示意他继续。
    蒜仔咽了口唾沫:“其实大家也就说说嘛,谁也没真的去杀尕子的牛啊,可是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事情出现了——尕子家着火了!”
    “啊?”
    “火从窗户底下升起来的,还好尕子发现得早给灭了,尕子说是有人放火烧了他的屋,要把这人揪出来,拿着刀到帐篷里闹,孙叔你是没瞧见,多可怕啊……”蒜仔打了个寒颤,“可谁也没见着有人放火啊,后来老嶓就说……”
    孙福运听到老嶓两个字就头疼,这疯子又说什么了?
    “说没人放火,是房子自己烧起来的,是尕子舍不得牛,山神给尕子的警告!”
    “放屁!是不是你们哪个狗杂种吃不上肉把人家的房子给烧了!”
    “我没有我没有,”蒜仔委委屈屈,“但真的没有人看见谁放火嘛,就都说是山神……”
    “婳娘掉下山说是山神惩罚,老嶓他孙儿砸了婳娘,也说是山神的意思,现在尕子屋子烧了还是山神的意思?山神大人是想灭了这岛?!”
    蒜仔偷偷瞟了一眼婳娘,撅起嘴:“这不是有人背叛了山神嘛,山神大人才怪罪下来……”
    “狗屁!”孙福运在心里琢磨,雨天无故起火,还不偏不倚起在尕子家里,会不会是有人点着了尕子的屋,藏在人堆里不肯说,老嶓一说是山神怪罪就顺势推了?或者就是老嶓那疯子干的?怕被人发现才说是山神的意思?
    “那这屋又是怎么回事?”他气鼓鼓地问。
    蒜仔摊手:“都说是山神怪罪嘛,可能动静太大,没多久婳娘和那小丫头就出来了,听说要杀尕子的牛,婳娘就说不能再杀了,这时候就有人喊婳娘别管大伙儿杀不杀牛了,说‘有心思管这个,还不如赶紧让山神显灵,让雨马上停!’老嶓就说,婳娘早就背叛山神,失了神力,求她也没用了!后来不知道谁撞了婳娘一下,婳娘咚地就倒地上了,我吓坏了!一个大活人直挺挺就倒了!吓得我都跑了!”
    婳娘腿肿得比馒头还粗,能站稳都是拼了老命,被撞当然会倒!
    跑个屁,扶人啊!
    孙福运气得冒烟,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镇上就是一群虫子成了精,是非不分、没胆又爱起哄,遇事就缩头缩脑!
    “这……”蒜仔缩着头问:“她到底怎么了?怎么趴地上不起来了?”
    孙福运看了眼一直静静端坐的婳娘,故意扯开话题:“老子问你话,你倒反问起我来了!说,这屋怎么燃了?”差点没熏死他。
    “这个我知道,不是一个人烧的……好多人……”
    孙福运当场跳起来:你他.妈刚才还说是闪电劈的呢!
    凤柔惊呼了一声,不可思议地望向婳娘,婳娘微微笑着,好像蒜仔讲着别人的事情一样,高瞻和边庭也惊了,竟然是有人放火烧屋!
    “你们是不是有病?!放火烧屋?!!老子还在屋里呢!!想连老子一并烧了?!”孙福运气得要揍蒜仔。
    蒜仔吓得躲到火堆后:“我没烧,不关我的事啊,孙叔!”
    “你他妈只会睁着眼看着,和放火的有什么区别!”
    “不,不,孙叔……你这几天都和……她在一起,所以不知道,其实早就有传言……说她,她……”蒜仔战战兢兢,话没说完,就听屋外一阵喧闹,夹杂着尕子、耻辱、畜生之类不堪入耳的词,他正被孙福运骂得灰头土脸,听见屋外好热闹,心都飞出去了,一秒都不想再在这屋里受罪,眼巴巴地看向外面,只想溜出去。
    “看什么看,先说完!”孙福运又吼。
    蒜仔一颤,说得飞快:“说婳娘背叛了山神,所以火祭上才死了人,现在雨也没停……要,要……”
    “要什么?!”
    “要献祭婳娘!”
    凤柔“啊!”的惊叫出声,婳娘刚好抬头看向她,和蔼地笑了笑,那笑容单薄又寂寥,像是随时会脱落的老树皮。婳娘已经很老了,脸上爬满皱纹,笑的时候几乎看不见眼睛,黑色的斗篷让他看上去格外冷清,她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绝美的女人吧,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孙福运不能忍了:“谁说的!是不是老嶓那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