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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自己吓自己,赶紧把衣服换上。”另一小兵催促。嵘城研究所送来了七十套防护服,岛上的研究人员、医生、士兵每人一套,防护服很是笨重,穿上时要抬脚踩进去,拉链一直拉到胸口,手臂伸进袖管,再带上头盔。头盔连接着黄色的通气管,穿好后气流呼呼地涌入,耳边除了空气躁动声,什么都没有。就算是狂风暴雨里打滚的士兵,第一次套上全密封的防护服仍会紧张得发汗,忍不住撕扯着面罩,想要呼吸新鲜空气。
    边庭站在宿舍走廊外,望着楼下忙忙碌碌的人,看似平静,紧握的拳头却泄露了他心底的焦躁。昨夜士兵来来去去,比白天还喧闹,他猜想镇上出了事,何况顾长愿匆匆去了镇上,一夜未归,他想一探究竟,又放不下岐羽。自从在山洞里找到岐羽的脚印,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脑中反复跳出一个声音:这丫头行事诡异,必须盯着。此时,岐羽在他的床上睡得正香,他不想吵醒她,更不想让她脱离视线。
    “你去吧,这小丫头交给我。”
    孙福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边庭身边,边庭一向警觉,这次却想得太出神,直到孙福运开口才惊觉,暗恼自己太大意。
    “去哪儿?”边庭忽然纳闷——孙福运居然还在哨所,他没回镇上吗?
    “去忙你的啊,你的兄弟……战友?你们是叫这个词吧?都忙了一夜了。”孙福运眯起眼,细细瞧着边庭的脸,像是在说:以你的性子还能闲得住?
    边庭抿嘴:“长愿叫我盯着岐羽。”
    孙福运呲笑了一声,说,你还真是听话,继而冷下脸,露出一个严肃的表情:“小丫头呢?”
    边庭指了指宿舍:“还在睡。”
    “天亮半天了还睡?”孙福运晃着脑袋,碎碎叨念着,“我进去看看。”
    边庭嗯了声,忽听孙福运又问:“小丫头真进了山洞?”他声音空洞洞的,就像这话只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没吐出来就咽了回去,根本没发出声。
    边庭点头,却见孙福运已经进了屋。
    屋里光线晦暗,阳光被紧闭的窗帘过滤了大半,只投下浅灰色的影子。岐羽蜷在被窝里,像一个小山包。
    孙福运打量着房间,朝床头走去。“行了,平时天不亮就起床煎药的人,怎么可能睡到现在?边队他们当你是孩子,我可没有……”
    他顿了顿:“至少现在没有。”
    床上没有动静,岐羽呼吸均匀,俨然还在睡。
    孙福运伸手在胸口擦了擦,掏出一片干巴巴的烟叶子,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嚼着。“就算你是孩子,也不是一般的孩子,”他走到床边,看准床头,忽一伸手,抓住某样东西,正要拿起,忽然感到有股力道抓着那东西的另一端,他稍一松手,那东西就被抢了去。岐羽坐起来,把牛角杵紧紧护在胸口。孙福运刚刚偷抢的正是她日夜不离身的牛角杵。
    孙福运望着忽然坐起的岐羽,没有半分惊疑,反倒爽快地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头。
    “就知道你醒了。能让婆……婳娘把这东西交出去的,哪能是一般的孩子?”
    岐羽没吭声,静静坐在床上。
    “哨所的床睡得舒服么?”孙福运嚼着烟叶,露出羡慕的眼神,“你孙爷爷我要是跟着医疗队走了,现在多半也躺在舒服的床上呢……”
    说完暗骂顾长愿不是东西,他在镇上看到从没见过的直升机上岛,就猜到是来接人的,没想到医疗队真的打算不打招呼就走。他奶奶的,他还想跟着走呢,凤柔那丫头不也想走么?
    “可惜现在他妈的谁都走不了。”
    孙福运沉下脸,岐羽像没听见一般,掀开被子,光脚走下床,她穿着边庭的白背心,下摆一直盖过膝盖,孙福运连忙撇过脸去。岐羽不声不响,走进浴室用凉水冲了脸,换上黄色的花布裙又走出来,无视床边的孙福运,朝门口走去。
    “镇上死人了。”孙福运忽然说。
    岐羽站住了。
    孙福运继续说:“丁九死了,我记得刚开春的时候,婳娘治好了他的头疼,他还给你家送了榛子吧?”
    岐羽背对着孙福运,紧紧捏着牛角杵。
    “罗家一家都病了,和胖崽子老宗一样,一直吐,还流鼻血,还有阿云、大万……”孙福运看着岐羽纤细单薄的背,“边队当你是孩子,顾医生也是,可我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性子深,他们不敢想的,我敢,他们不敢问的,我也敢。”
    孙福运嚼碎烟叶子,把叶沫渣子和涎水一起吞进肚。
    “镇上发病,和你有关系不?”
    第一百零九章 终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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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岛上第一次出现这么多外人,直升机来来去去,把岛民吓得不轻。虽然是白天,他们高举火把,围成一团,好像要驱逐某种野兽,当穿着防护服的医疗人员踏进镇子,人们一边躲避,一边挥着火把,大喊滚!有人惊慌失措,习惯性地朝婳娘家跑,却在看到被火烧过的屋顶后恍然想起:婳娘早就不在了。
    惊慌中,有人想起他们还有一位祭司。他们既看不起那个不会说话的小丫头,好像向一个小丫头求助是拿脚踩在他们的脸上一样,又屈服于祭司能通神,纠结间竟涌起一种忿恨,像被看不见的外力羞辱,个个咬牙切齿,义愤填膺地叫唤:岐羽呢?她不是祭司么?!这时候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