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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冷静,先把油灯放下……”
    “不要靠近我们!”翠翠大叫,抓起一把水果刀对准屋外黑压压的人。
    “好,好,不靠近……”孙福运只能后退。翠翠母亲似乎已经失了意识,无力地倚在墙边,翠翠浑身颤抖,脸色通红,好似被点着,浑身冒着热气。高瞻一看翠翠拿着刀,头都大了:“你这是干什么?”
    “你们乱闯……”翠翠浑身发抖,喘得厉害。
    高瞻:“别怕,我们不会害你,你先把刀放下,别伤着自己……”
    许培文一眼就看出母女俩都感染了,跟着劝:“我们不闯进去,但你出来让我们看好吗?你是不是浑身发烫?头疼不疼?”
    “没有,没有,我很好!你们走开!!”
    翠翠扶起瘫软的母亲,一手晃着锋利的刀,警惕地走出屋,高瞻怕她伤到人,只能护着许培文和一众医生后退。
    翠翠走出屋,茫然地朝四处看了看,搀扶着母亲朝镇子口走去。
    “你要去哪儿啊?”许培文着急,“先让我们看看好吗?”
    “不,我不要去帐篷,我要带我娘走!”
    孙福运都被气笑了:“外面除了树就是山,你们能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我不去帐篷!”
    许培文:“为什么不去帐篷?我们有医生,帐篷里还有医疗设备。”
    “不!!谁知道帐篷里有什么?进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出来过!”翠翠更加激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这一吼倒是让在场的都犹疑了,许培文也怔了半秒,翠翠说的倒也没错,从疫情爆发到现在,没有一例完全治愈,被送进帐篷里的人都还不能“出院”。
    霎时的寂静让翠翠更加坚信帐篷就是个魔窟,去不得,拉着病恹恹的母亲,踉踉跄跄地朝外走。
    高瞻和许培文自然不会让翠翠走远,但忌惮她手上的刀,只能小心翼翼跟着,翠翠走得缓慢,急了就拿着刀对着士兵乱挥。动静闹得大了,镇上每个角落都听得见,有人走出屋,窃窃私语着,老嶓站在门口窥视,不一会儿,岐羽也来了。
    岐羽和往常一样,穿着淡黄色的碎花裙,手里捏着牛角杵,看着狼狈的母女俩,脸上依旧毫无表情。镇上的人看到岐羽,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身上,气氛悄然变得古怪,似有暗潮涌动。
    “岐羽!!”
    翠翠一见岐羽,忽地哭嚎起来,松开手,发疯一样扑去,高瞻吓得不轻,一把挡在岐羽面前,翠翠扑了个空,噗通跪在地上,险些被手里的刀划破脸。
    “小心!”边庭大喊。
    翠翠回过神,怔怔看着手里的刀,又回头看向被自己丢下的母亲。顷刻间,翠翠母亲已被医生围住,淹没在白色的防护服中。翠翠看了好一会儿,把刀握得更紧了,好像握着她最后的勇气。
    “叫他们走好不好……就是这些人,自从他们来了就什么都变了……”
    她像蛇一样爬向岐羽,抱住岐羽的腿,高瞻看着明晃晃的刀光心惊肉跳,却找不到抢刀的时机。翠翠扬起满是泪水的脸:“想想岐舟、想想婳娘……都是他们,他们来了才害死了人……”
    “瞎说什么呢?!”孙福运喝道,怕她越说越离谱,好不容易安抚了老嶓又冒出一个翠翠,满嘴胡言乱语,他警惕地看向四周,周围眼神变了,变得戒备又多疑,就连站在远处的老嶓都眯起眼,似乎在苦恼。
    不能再由着翠翠闹下去了,他厌烦这种无止境的疑神疑鬼,抢着说:“你病糊涂了,瞎说什么……”
    “叫他们走好不好……”翠翠不听劝,一股脑地哭嚎,鼻涕眼泪混在一起。她不要这些外人,她只要镇子恢复原来的样子,她们安宁又亲切,没有传染病,没有死亡,每天都很快乐。
    “都怪他们,都是他们把镇上害成这样!叫他们走,我们都听你的……”
    岐羽低下头,静静看着翠翠,翠翠伏在地上,暗黄的脸狰狞又丑陋,不知怎么地竟让她觉得一丝丝好笑,好像看见一种新奇的爬行动物,她咬了咬嘴唇,让自己的笑看起来收敛。
    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像一束刀光划破翠翠的脸,被阳光照亮的眼珠里隐约有她的影子,是一抹冷漠的淡黄。
    岐羽站着没动,撕心裂肺的哭嚎只换来毫无波澜的眼神。翠翠渐渐绝望,她不甘心,她不想去那个魔窟一样的帐篷,更不想死。
    “救我们好不好,你是祭司,救救我们……”她晃着岐羽的腿,血从她耳朵里流出来,一滴,又一滴,顺着脖颈滴在龟裂的土地上。四下一片哗然,像看见腐化的怪物,尖叫着跑开。
    许培文决定不再拖延:“快送进帐篷,快!”
    高瞻也耗尽了耐心:“你流血了!现在必须跟我们走!”他示意边庭抢刀,又喝退围观的人:“你们也是!不要聚在这里,都回去!站这儿是想被传染吗?!”
    “不!我不去,去了就出不来了!那帐篷里有什么?我不要进去。”翠翠大叫。
    混乱中,呲——一声急刹。
    平头按着喇叭冲进镇子中央,镇上瞬间寂静,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长愿跳下车,戒备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射来,他扫视了一圈,镇上约围了二十多人,高瞻、边庭、孙福运、老嶓都在,岐羽站在人群中央,翠翠跪在她脚边,脸上挂满泪水,见他来了,只是轻轻一瞥,倒是岐羽怔怔看了他半刻,垂下头,撇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