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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奇迹地治好了她的腿,她就天真地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顾长愿身上,希望他能治好岐舟,可顾长愿也没能做到。
    看吧,都是徒劳。
    什么守护,什么火祭,什么谎言,什么婳临渊,什么顾医生……
    都是徒劳。
    只能毁灭。
    死吧,死吧……
    岐羽低下头,在直升机的影子下默默抚摸着牛角杵。
    她讨厌这根木头,但这是婳娘留给她的东西,牛角杵上有婳娘最后的体温。
    可是……
    “我好像失败了……”岐羽默念。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开始明明和她预想的一模一样——岛上的人开始流血、晕倒、眼眶变红,像疯子一样大喊大叫、抢吃的、把妻子孩子赶出门……
    太好笑了!
    比她想象中更好笑!
    她不止一次笑出声!
    可后来,岛上的气氛忽然变了,高瞻开了枪,镇住了疯乱的岛民;又来了很多医生,多到看上去白花花一片,分不清谁是谁;来了很多直升机,运来好多衣服、被褥和吃的;再后来,翠翠刺伤了顾长愿,顾长愿流了好多血,在人群中撕心裂肺地喊——
    「为什么非赶走我们不可?说了多少次,这是传染病!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你们为什么不信!」
    「我们做了这么多还不够么?」
    「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会相信,我们真的是在救你们!」
    顾长愿几近撕裂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劈中岐羽的身体。
    一股强烈的悲痛淹没了她。
    她僵在原地,猛然想起那年大雨,她被压在阿娘身下,也是这样撕破全身血肉大喊:救命!救救我们!谁来救我们!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渺小又无助的自己。
    那个被冷漠包围、流血嘶吼的人,不是顾长愿,是她自己。
    她好难过。
    明明那么大声地喊了,为什么没有人听见!!
    明明用尽全力了,到底能不能听见啊?!
    等她回过神来,顾长愿已经被抬走了,血滴在地上,混进泥水里,很快就不见了,就像被雨水淹没地叫声。
    她难过到不能呼吸。
    她想说,够了,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可是她不会说话。
    岐羽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她想岛上的人全部死掉,但又无比强烈地渴盼顾长愿活着,盼望他活着离开这座岛,再也不要回来。
    她不想顾长愿再卷进来了!
    “快走吧!这座岛一定会灭亡!快离开这里!”她大喊,发出地却是吚吚呜呜的声音。
    她想叫他走,顾长愿偏偏要留下来救人,还轻抚着她的脸,问她要不要帮他救人……
    帮他救人?疯了吗?
    镇上的病就是她带来的!那些人就是她害成这样的!
    要她救他们?!
    疯了!全都疯了!
    一个二个都这样!!!
    明明被砸伤了,明明被误解了!为什么要守着谎言跳下山崖啊?!!
    明明都被刺伤了!为什么还要救他们啊?!
    更让她抓狂的是她自己,她为什么不能说话?!如果能说话,一定会冲着顾长愿吼叫:不救!不救!不救!你滚!滚回你的岛去!
    可她说不出话,顾长愿的嘶吼像魔咒紧紧箍住她。
    一想起顾长愿无助的嘶吼,就有种颠倒的错觉,她才是那个绝望又可怜兮兮的人。
    她就在这种错乱和撕裂中熬了一碗又一碗药汁,冷眼看着岛上的人服下,一如她看着他们咽下带毒的肉粥。
    下毒的是她,熬药的也是她。
    她不想救,真的不想救!
    疯了,全都疯了。
    她到底在做什么,她真的搞不懂了。
    岐羽抱紧双腿,在阴暗的影子里向机尾蜷缩。如果这时候机翼旋转,搅起尘土,把她深埋进土里就好了。
    “你怎么了?”
    突兀的声音吓得岐羽“啊!”地叫了一声,她一惊,牛角杵滚了出去。
    身穿防护服的男人不慌不忙地蹲下,岐羽惶恐地望着面罩后熟悉的脸,是边庭。
    边庭钻到机翼下,捡起牛角杵:“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章 尾声(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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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岐羽说不清她在这里做什么,如果硬要说,大概是想见一见顾长愿。
    顾长愿是她混乱的源头,正如宓沱岛是禁锢婳娘的源头,她想斩断这一切。
    可到了哨所,她又迟疑了。
    操场、士兵、直升机……一切都那么熟悉,一草一木都像带着温度,她忽然想起在哨所里被士兵揪住、或是被高瞻拎到食堂吃肉的日子。不知怎么的,心里就裂了一道口子,像一个溺水者终于探出头,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如果能就这样躲在直升机下,望着来来往往的士兵,做一个永远不被发现的偷窥者也不错。
    可边庭的出现打破了她的幻想,她本能地叫了一声,牛角杵滚得老远。
    “你在这里做什么?”边庭捡起牛角杵问。
    岐羽抢回牛角杵,打量着边庭。细算她有十多天没见过边庭了,边庭像是老了好几岁,隔着防护面罩都能看见他黢黑的眼眶和潦草的胡茬。细看他还拎着一个保温盒,是要给谁送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