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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种病裂孔较小的话是不需要治疗的,但威尔逊先生过于肥胖,且嗜甜,裂孔扩张到了一定程度,才使得情况变得危机起来,他该减肥了。”说到最后一句,叶医生语气中的嫌弃毫不掩饰。
波恩教授自然也听了出来,严肃的脸庞瞬间柔和下来,发出轻快的笑声。
“波恩教授,能借您办公室墙上的黑板用用吗?”叶一柏突然道。
波恩教授挑眉,“当然,你随意。”
叶医生笑着对波恩教授点头,随后从座位上站起,走向黑板。
昨天叶一柏自我代入到波恩教授的角色推演了半天,得出比起硬找出一个借口或理由,后续还得花无数精力去圆它,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将真实的自己展现出来。
“这是大脑,这边依次为,外直肌、内直肌、视神经、颈内动脉、基底动脉……”
“这是胸腔,由胸壁和膈围成,中间为纵膈,两侧为左右胸膜腔和肺……”
……
随着叶一柏的动作,一个清晰的人体结构图慢慢出现在波恩教授办公室墙上的黑板上,其上还标注了各部位的常见病变,有些标注甚至比现有的教科书还要全面,波恩教授震惊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走到黑板旁仔细观看。
甚至涉及到理念不合的,两人还不自觉争论起来,当叶一柏画完整个人体结构后,一本厚厚的医学书就被精缩到了这张图里。
上辈子在梅奥的时候,叶大医生最出名的不是他手上的那把刀,而是他极具特色的教育方式,要想在他手上拿到“优秀”的评分,你不仅要在手术台上熟练利索,你还得在手术台下图文并茂地解说你的手术过程。
叶医生这一奇特的评分标准曾引来不少实习生甚至同级别医生的议论,有人想叶医生转述这些话的时候,叶一柏是这样说的。
“一场手术不是主刀医生一个人的秀场,一个只会自己做手术的医生和一个能使团队共同进步的医生,这两个医生的价值相差太多了,我的时间有限,能带的学生也有限,我希望我的学生都是后者,而非前者。”
于是,横跨90年的时间长河,叶大医生的拿手好戏出现在了1930年的济合外科主任办公室,用来“糊弄”他现在的老师。
“这些中的很多,可不是书本可以教给你的。”波恩教授目光灼灼地盯着黑板上的人体结构图既标注出来的可能病变部位,心下已经从惊讶变成了震撼。
他在两个星期前,根本想不到,一个从外文系转过来的学生居然能带给他这样的震撼。
“我的外祖父是个仵作,用现代的说法是叫法医,我舅舅现在还在杭城的警事局供职,也算是家学渊源吧。”
这一点叶一柏还真是没有说谎。张素娥的父亲,叶一柏的外祖确实是个仵作。
封建王朝中的仵作地位很低,明明供职于官府,却属于贱籍,良贱不通婚,张素娥小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只能嫁给贱籍,她的孩子以后不能科举,不能置办土地。
张素娥闹过也哭过,但社会环境如此,她闹也没用,然而12年清王朝覆灭,民主政权建立,在人人平等的口号下,以前的社会等级都不作数了,张素娥重新动了心思,这才有了张素娥无名无分无仪式进叶府的事。
“法医。”波恩教授神情怪异,自言自语道:“华国的法医学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吗?”
叶一柏干咳一声,眼神飘忽道:“华国社会这种职业大多是师传徒,极具排他性,因此很多技术即使已经存在了很久也不为外界所知。”
“这个我知道,我曾经对华国的中医十分感兴趣,但是他们不肯教我,说只教给徒弟,还师傅就是父亲。”
“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难以理解,他们就没想过把自己所学让更多人知道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吗?”
“这大概就是文化差异吧。”
……
当乔娜女士来找波恩教授告诉他罗伯特医生找他时候,两人的话题已经从叶一柏的手术水平说到了华国和西方的文化差异。
当波恩教授跟着乔娜走出自己办公室,踏进罗伯特医生办公室的一刹那才反应过来,刚刚他和叶一柏的对话,叶一柏似乎什么都解释清楚了,但细想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解释,波恩教授莞尔一笑,就这样吧,谁还没有一点隐私么。
叶一柏见波恩教授离开,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可比他做一台大型的手术还累,抬头看了看波恩教授办公室墙上的钟,九点了,他记得九点半理查有一台脂肪瘤切除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看看吧。
就在叶一柏放下心头大石,脚步轻快地往手术室走的时候,济合医院门口外,一辆黄包车缓缓停下来。
“就是这儿了?”一个身着旗袍的妍丽女子从黄包车上下来,转头疑惑地看向黄包车夫。
黄包车夫擦了擦额头的汗,肯定地点点头,“就是这,本来听说我要送您来见叶医生,妞妞也闹着要来呢,被我劝住了。”
“叶……医生?”叶娴缓缓重复了这一个称呼,脸上神情莫名。
她从包里掏出铜元递给黄昆,“谢谢您啊,黄师傅,麻烦您了。”
黄昆连忙摆手,“您说什么呢,叶小姐,叶医生前后救了我们父女两次,那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您这钱我是绝对不会收的,您什么时候走,跟我说一声,我到点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