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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叶医生。”
热盐水早在热水中泡着了,乔娜闻言,迅速拔开盐水瓶,将其倒在治疗盘内,同时浸入大块纱布。
将大块热盐水沙垫填塞于膈下及右叶后方,使肝右叶不至于游离到不适合的位置,同时对肝后的创伤起压迫止血作用。
“持针器,7号线,长弯圆针。”
在胆囊窝右侧做褥式缝合并且结扎后,就要正式进行肝部切除了。
手术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小姑娘受伤的位置不算好,加上孩子小,肝脏本身就不大,若是切除地多了……
“刀。”
银色的手术刀轻轻划下。
随着一声“啵”的声响,包膜被切开,叶一柏的左手捏住了肝右叶破裂部位,四指并拢,沿着包膜切口用大拇指慢慢捏紧捏碎肝组织。
“抽吸。”
白色的无菌手套,巧克力色的破碎肝组织从手指缝隙中流出,还是那句老话,比起外物,手术医生永远最自己的手。
用压指法将破损的肝组织一点点分离捏碎,遇到胆管和血管时,就用小弯血管钳夹住,切断,这个过程,一点点一点点,叶一柏做得都非常小心,他尽力保留了最多的健康肝组织。
将破裂的肝脏部位分离,叶一柏微微直起身子,直接将左手手套带着碾碎的肝组织扔到治疗盘上。
“拿一个新的手套给我。”
“哦,哦哦。”
看着粘着慢慢巧克力色组织的无菌手套,王茂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曾经大学课堂上专业老师说的那句话,“妇产科是医院里最美好的科室”这句话。
至少在妇产科的手术室里,从腹腔里掏出来的是个可爱的鲜活的小生命,而不是被捏得粉碎的内脏组织……
“持针器。”
将断裂面上的胆管、血管一一结扎,再取出肝后、膈下的纱垫,将肝脏放回原来的位置。
取下海绵钳,干瘪的血管迅速变得充盈起来,手术室里的白大褂们纷纷把头凑了过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个因为切除部分肝叶而显得更加娇小的巧克力色器官,眼中流露出怜爱的神色。
观察了整整一个循环,看着血液流入肝脏,再从肝静脉流出注入下腔静脉,带着无菌手套的手前前后后将这个巧克力色的器官检查了好几遍,一众白大褂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
血止住了。
“小家伙,以后辛苦你了。”叶一柏轻声道。
将大网膜轻轻掀起,覆盖在这个娇小的小家伙上,叶医生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温情来,人体内的器官其实都是十分顽强的存在。
它们每时每刻都努力工作着,每每遇到外伤、破裂,患者致死的原因大多不是这些器官停止工作而是破裂导致的血液流失。
而这些器官们,缝缝补补抑或截断一部分,还是身残志坚地继续坚守在岗位上。
哦,当然,娇气的也有,比如心脏又比如大脑,稍微一点点小病小痛就闹罢工。
“引流管。”
将引流管放置在膈下。
“理查,接下来你来。”
叶一柏后退一步让出了主刀位置。
手术刀重重地落在无菌布上,叶医生的两只手争气地熬过了整场的手术,随即立刻宣布罢工。
他走了两步,后背靠在手术墙上,双目微微闭起。
王茂搬了一把椅子到叶一柏身边。
“叶医生,您坐。”
“谢谢。”叶一柏摘下口罩,坐在椅子上,背靠着墙。
从他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小女孩的右边脸颊,临时用纱布覆盖保护着,但是依稀看可以看到纱布后缺损的皮肤。
小姑娘还这么小,必然是要做植皮的,但是……感染两个字犹如大山一般重重压在叶一柏心头。
以前他做完手术,这个病人到底能不能活下来,即使不说出来,但叶医生心里约莫还是有数的。
但是现在,他做完手术,病人的生死就交给了命运,前面几次感染几率小的简单手术时这种感觉还没那么强烈,但是冯然和眼前这个小姑娘,这两个孩子做的都是大型手术,而且他们还这么小,免疫力根本不如成人……
想起车后座上那位永远不能再睁开眼睛的母亲,叶一柏看着那个双目紧闭的小女孩,如果这个孩子救不活,他这辈子都会遗憾的吧。
没有高产株菌,青霉素就算制备出来也根本不够用,一般的青霉素株菌,一般制备条件下他一个人一个月能制备出一万五千单位已经是极限了,但是往往治疗一个病菌的48小时给药量就要以十万计,根本杯水车薪。
至于高产菌株……只能说科学是真的有偶得性的,现在大自然里最高产的青霉素株菌,大概还在某个美国农场的某只腐烂的哈密瓜上。
那么磺胺……
“叶医生,关腹完毕。”
理查的声音打断了叶一柏的思绪,他抬起头来,理查正将持针器放回无菌布上,乔娜开始清点手术器械,其他小护士们也开始了手术收尾工作。
叶一柏从椅子上站起来,坐着休息了一会,让他整个人都舒缓了不少。
小姑娘的脸部也被油纱布覆盖包扎着,想来在他休息的时候,理查几人把女孩的脸部伤口也处理了一下。
他走到近前,看了一下女孩脸上和两个手臂的伤势,和肝脏比,这都是不致命的外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