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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条的内容倒是实话实说,说她是回去复仇的,并非逃跑,若是能活下来,定会回来帮他继续解开封魂锁。
直说他定是不会让她走的,所以便只能先斩后奏不告而别,在承诺自己完成之后会回来。
其实写的时候她自己难以确定能否平安归来,但是事发突然,也不允许她犹豫。
雪域夜晚的猛兽居多,特别像她这样的独行者,更容易遭到灵兽的袭击。
她远远瞥见拦路的狼群,被冻红的手缓缓拔剑,狼群呼啸而上。
剑光连同雪光一起绽放,血液喷溅在雪地中,汇成一条蜿蜒的小溪。
这些狼群自然也不是俗物,能在雪域生活下去的狼群都有灵力,且分工合作极为精明。
它们欲要同她周旋,她却不想耽搁半分时间,将那些挑衅的狼群悉数斩杀。
她的攻势极具锋芒,大有那种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的架势。
她将心中无从发泄的怨气都汇在剑尖,自虐般发泄着,像是时刻就要自焚一般,与这些狼群殊死搏斗。
狼群显然也为了生存拼尽全力,从前后包抄,欲使她应接不暇。
裴娇浑身是伤,靴子早已损坏,腿上缺了一小块肉,横扫剑风,将狼群硬生生击退,只是仍有一只银眼狼王透过剑风朝她袭来。
避是定然避不开了,她只能选择规避要害,让这狼咬住她的胳膊,从而将它击杀。
她脑子过了一遍场景,主动用手臂去挡它的锋利獠牙。
风雪同剑光映在她眼底,然而在尚未触碰到她之时,那银眼狼王身上燃起白色的火焰,几乎是一瞬便化作灰烬。
裴娇扑了个空,将长剑捅进雪地里,才堪堪支撑住躯体。
火光倏地照亮了她麻木的瞳仁,显得澄澈透亮。
她缓缓抬眸,隔着纷纷而飞的雪花,看向迎着风雪走来的那抹梅红色的身影。
膝上的伤口仍在流血,淅淅沥沥滴落在雪地中,红的刺目惊人。
风雪声呼啸之中,她撑着剑仰头和他对视,一红一白的身影被弥天大雪模糊。
他披着雪白的狐裘,衬得面容清隽如月,手中攥着她留下的字条,目光隐没在夜色中,沉着声,慢条斯理道,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惹怒我的本事。
话音落下,那张字条便从末端开始自燃。
他冰冷刺骨的声音夹杂于呼啸的风雪之中:知道那些对我说谎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么?
裴娇抹去面上血,我并非食言,事发突然,我必须要去落凤林找寻师父的下落,然后取回师父的佩剑,救出师兄。
他垂眸盯着她看,提醒道:这与我无关。
裴娇攥紧手中的剑,镇定自若地与他对视,若是此次我不能使藏玉峰转危为安,我会选择与它一同覆灭,届时你也无法获得解开封魂锁之法。
他如画的眉眼浮上一层薄怒,嗤笑一声,你以为你现下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是不是我对你过于仁慈,才让你低估了我的手段?
那身着素白裙裾的少女咽下口中的血,一字一句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的过往,你既然知道我并非裴宁,就不好奇我接近你的目的,就不好奇我是如何了解你的?
他缓缓挑了挑眉。
她咳了几声,哑声道,你们魔域之人不是最喜欢玩弄人心,颠覆人性,看着旁人求而不得为所念而挣扎的丑态么?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同你谈条件,但是我别无选择。
她将长剑从雪中拔出,横在自己脆弱的脖颈上,削铁如泥的长剑在她右颈带出一道刺目的血线,我只能握着这些所剩无几的把柄,用我自己的命作赌注,只看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做这个赌约。
若是此番我回去能取回惊龙剑,你便答应不杀我,之后我定会回到你身边想尽办法为你解除禁制。
若是我没有能力,那我也认栽,心服口服,无论是被杀被剐,还是成为没有思想的傀儡,我都心甘情愿地任你处置,如何?
她在赌。
在赌他向来喜欢玩弄人心,权衡利弊,比起一具毫无用处的尸体,他或许更倾向于观赏一出从满怀希望到绝望的好戏。
顾景尧不置可否。
他视线落在她提剑的手上,她的手在幅度极小地颤抖着。
她的胆子确实很小,可到了某些时刻,也能有熊心豹胆,敢与虎谋皮。
她的眼睛很红,明明惧怕得浑身发抖,看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可是她的眼神却像是这雪域中罕见的极光,极其倔强与决绝。
她像个极其复杂的矛盾体,将大义与私情,无畏与怯弱,强大与软弱同这雪域的风雪糅杂在一起。
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这具脆弱单薄的躯壳中宣泄炸裂而出似的。
他面无波澜地盯着她看,她泛红倔强的双眼,提剑的手,以及脖颈那条极细的血线倒映在他漆黑的眼底,在沉寂如死灰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种充沛的情绪蔓延全身,他能很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心在跳动,血液迅速倒流,这种感觉令他战栗不已,甚至远远胜过杀戮、血誓或是□□带来的欢愉和快感。
此刻的她清醒、鲜活,被雪光和月光笼罩,圣洁难以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