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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竹秋 第105节

      她矮身欲拜,冯如月上前制止。
    “妹妹无须多礼,你我缘分深厚,相聚乃是天意啊。”
    柳竹秋迷惑,旁边玉竹笑噱:“温孝廉可还记得‘岚光未逐晓风清,红药春酣玉露盈。虽无丽日增颜色,眼中自有万般情。’”
    柳竹秋略一思索,幡然忆起当年长公主别苑中吟芍药诗的仕女,惊异地端详冯如月,见她含笑凝睇,已经默认了,赶紧跪地赔罪:“臣女轻狂无知,多有得罪,求娘娘恕罪。”
    她嘴上害怕,心里清楚太子妃并未责怪,也更理解那晚她为何能原谅自己误闯寝殿的过失了。
    看来太子妃当年对温霄寒颇有好感,说不定还动过芳心,我这桃花运怎么尽落在歪处呢?
    冯如月笑吟吟再次扶起,握着她的手说:“我若怪你就不会对你讲这些了。还有一事你虽已知晓,但我仍想当面坦白,那与你通信的宫女其实也是我。”
    柳竹秋谨慎点头:“承蒙娘娘厚爱,您的教诲臣女一刻也不敢忘记。”
    她的感谢出于客套,冯如月却真心感激:“你向殿下为我讨情,我还欠你一份人情呢。你连我的面都未见过,却清楚我的处境感受,那时我就认定你是个温柔善心的好人,总盼着与你相会。”
    她期待与柳竹秋尽兴言欢,然而未得太子允许不能随便开口,只可谈谈当前形势,这也是她正想求助的。
    “妹妹想必已知道近日东宫遭遇的变故,你素有勇略,今日可是来向殿下献计的?”
    柳竹秋回道:“娘娘谬赞了,臣女以为谋害太子的凶手就潜伏在四周,已提醒他小心。也请娘娘多加留神,照今日的情形看只怕这东宫也不安全。”
    朱昀曦让她勿要泄露他给自己下毒的事,她大可借此事为由告诫冯如月提防周围人,比如池选侍。
    尽管太子未明说,她也怀疑那女人是皇后的亲信,还是今日告密的最大嫌疑人。
    冯如月智力不亚于她,却没有足够的胆量开发利用。
    今天太子中毒,许多人都在心里质疑章皇后,只她不仅不敢想,也不许身边人想,下令谁若议论此事便严惩不贷。
    听柳竹秋这么说,估摸着太子已向她交过底,这才渐渐停止自欺欺人,心里愈加恐惧了,忙问:“妹妹可有办法能保殿下平安?”
    柳竹秋说:“听闻陛下今日异常震怒,撤换了东宫的尚食和御厨,派庄世珍来负责照料殿下的饮食起居。有他的严密保护,歹人短期内不敢再有动作。娘娘多在意些,想来暂时是无妨的。我正和朋友联手追查奸党的罪证,等扳倒他们,就能顺势打击谋害殿下的凶手。”
    章皇后想拥立颍川王,必先拉拢朝臣,柳竹秋认定她和唐振奇有勾结,要是能抓到那个失踪的黄国纪,或许能在他们两派的联盟上凿开一条口子。
    天亮后,冯如月让柳竹秋跟随她派往娘家送东西的奴婢离去。
    同一时段国舅章昊霖也应章皇后急召入宫,被她劈头审问:“昨日太子中毒,是不是你派人干的?”
    章昊霖云里雾里,听她说明情况,跳着脚否认:“最近陛下盯得紧,我再蠢也不会选在这会儿动手啊,定是其他人所为。”
    他们筛选可疑人员,似乎每个都缺乏足够的作案依据,饱经世故的皇后陡然清醒,怒摔茶杯詈叱:“我被那臭小子耍了!毒是他自己下的!”
    章昊霖听完分析,咋舌惊诧:“他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心机竟这么深吗?连姐姐你都差点被骗过了。”
    此事若真是朱昀曦一手策划,两方就等于正式宣战,不赶在庆德帝在位期间夺下太子之位,章氏一族必遭覆灭。
    皇帝因昨天的事撤换了东宫大量侍从,传旨让章皇后在中宫养病,变相地对她下了禁足令,并且至今未传来只言片语的问候,夫妻间已然出现裂痕。
    章皇后凝神良久,怒色淹没在冷笑中。
    她入宫三十年,与各种险恶人心打交道,此番被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儿算计得马失前蹄,这份耻辱加上以往的怨恨,更激发了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斗志,吩咐弟弟:
    “你的那些小打小闹都收起来吧,以后我们要有的放矢,一步一步将猎物赶进陷阱里去。”
    柳竹秋离开保定时跟萧其臻说好见过太子便回去,出宫当天文小青突然带着骆仇和丫鬟来找她。随行的还有一车行李物品,瞧着像搬家的阵势。
    “舍弟近日改行了,叫我来京里帮他。”
    唱正旦的优伶只能吃青春饭,十二三岁登台,二十出头就该“告老”了,剩下两条路,一是买几个孩子做徒弟,让他们替自己唱戏挣钱。二是改行干别的营生。
    苏韵名气大,状态还值鼎盛期,完全能再唱几年。
    可他厌倦了忍辱卖笑的生涯,也不愿作孽拉别人家的孩子入火坑,等钱财攒够,果断封了戏箱,解散戏班,力争恢复寻常人的生活。
    上月在京城买了几间店铺,与文小青商量该做什么买卖。
    文小青的丈夫在世时曾教过她珠宝行当的经营法则,她都还记得,心想弟弟唱戏多年,认识许多达官显贵,都可充做买家,建议他不如就做珠宝生意。
    苏韵也觉合适,让姐姐搬来京城居住,协助他打理生意。
    文小青对柳竹秋说:“我上次冒充温霄寒的妻室,若直接住到舍弟家恐惹嫌疑,想跟大小姐商量,仍在您那间租房落脚。”
    柳竹秋非常欢迎,赶着添置替换了一些家具,带领瑞福安顿他们,就这样两天时间眨眼过去了。
    她索性再留一晚,来到太子赐给温霄寒的外宅,派人接宋妙仙过去谈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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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七章
    此前宋妙仙支持柳竹秋向唐振奇假投诚, 主动让她和自己断交,以免那奸贼疑心。
    柳竹秋去求朱昀曦替她解决这条后顾之忧。
    朱昀曦命单仲游化装成山西富商做宋妙仙的新“主顾”,给了老鸨崔六娘一大笔钱包养费, 这样宋妙仙就能照旧过安稳日子, 麻烦的是姐妹俩只能约在别处见面。
    宋妙仙听柳竹秋诉说她在东宫的经历, 替她忧虑。
    “我当初就提醒你别对太子动心, 今日不幸被我言中,你断不可再陷下去了。”
    柳竹秋辩解:“这不算动心吧,我就是放不下他,也不忍再戏弄他。”
    正说到这儿彩玲送来刚买回的冰块。
    天气炎热,柳竹秋想吃雪花酪, 宋妙仙说外面卖的不干净, 让彩玲去官营冰窖买冰,亲手熬了一盆牛奶拌上白糖放晾凉备用。
    此刻冰块到手便开始制作, 一边用锥子碎冰一边接续刚才的话题苦笑着对柳竹秋说:“你都开始心疼在意他了, 还不叫动心?所以我才把男女之间的□□比做掰手腕,必有一方被另一方降服。之前太子都被你压着,如今看就快反败为胜了。”
    柳竹秋只想跟朱昀曦玩一场风月游戏,以为他这方面经验丰富,头脑也清醒, 享受一下猎奇体验就会浅尝辄止,谁知事态会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她愁恼地支着下巴, 被这笔良心债压得难受。
    “我没想到他会真的爱上我, 甚至还冒死相救, 总觉得自己成了骗子。”
    宋妙仙最清楚她那宁亏人不欠亏心的个性, 劝解:“太子资本雄厚, 纵使上当也赔得起。你若因内疚而去迁就他, 才真要输得一干二净呢。”
    她将冷牛奶掺入碎好的冰沫,搅拌均匀后浇上瓜膏、蜂蜜、酸梅汁和坚果碎,香甜细腻的雪花酪便做好了。
    柳竹秋接过来大口吃着,想靠这冰饮冷却烦躁。
    宋妙仙拿起扇子为她扇风,又用手帕为她擦脑门上的细汗。
    认识多年没见这义妹为一件事如此踌躇纠结,生怕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犹豫着说:“你就当我瞎猜吧,总觉得太子发现了你怜香惜玉的弱点,故意装可怜来勾住你。”
    柳竹秋停住调羹,失笑:“他是堂堂太子,从来气充志骄,只有别人对他俯首帖耳的份,不至于做小伏低来博取女人同情吧。”
    宋妙仙啧嘴:“你虽常与男子打交道,但谈情说爱的经验太少,不知道他们玩弄女子感情的手腕有多高明。为得到你,那殷勤卑微比得上刘皇叔三顾茅庐,张子房1下邳拾履。”
    柳竹秋深知义姐沦落青楼这几年阅人无数,对男人的心理研究得透彻无比,将信将疑道:“他现在随意处置我,我也不能反抗,何必兜这圈子。”
    宋妙仙抓住她的手臂,递出最接近真相的假设。
    “因为他不止要你的人,还想要你的心。他如今的处境说成水深火热也不为过,皇后、外戚还有阉党,哪一方都不好对付,可不得找个得力的内助吗?太子妃仁懦,他宫里那些婢妾更靠不住,他放眼所及有才有貌,能为他出谋划策,出生入死的女子只有你了。”
    一席话代替雪花酪对柳竹秋的心产生冰镇效果。
    那夜太子承诺不再勉强她,君无戏言,看似可靠。但他也曾答应为她择婿,后来不也言而无信了吗?
    倘若真将她永远栓在身边,等即位后再找理由纳入宫中,她就走上绝路了。
    宋妙仙见她回过神了,提出建议:“我看你还是把择偶标准稍微降一降,尽快找个丈夫来挡驾。萧其臻真是最适合的人选,你可趁这次与他共事之机接纳他。”
    柳竹秋作难:“姐姐说得有道理,可萧大人的母亲极度反感我们全家,他至孝无比,绝不会为我忤逆萧老夫人。”
    宋妙仙听了也泄气,只好帮她另寻对策。
    柳竹秋表面维持乐观,暗中怨自个儿当初不该招惹太子。
    可假如不去献媚讨好,也未必能得他赏识重用。名利双收的过程必然伴随作茧自缚,这世道女人要想做一番事业怎么就那么难?
    傍晚云杉来看白桃,见到柳竹秋很惊喜。
    “你还没去保定呀,正好,省得我派人大老远去送信了。”
    当初萧其臻查到安国寺的游方和尚智通与清净庵女尼清远私奔,那智通或参与杀害常冬香,而清远与徐小莲的舅舅严季往来密切,都是悬案的知情人。
    朱昀曦接到柳竹秋奏报,派人搜捕这对贼男女,经过数月探访,最终在清远的老家徐州一带抓获二人,前日刚押解抵京。
    “那贼秃已供认是受黄国纪指使,趁常冬香去安国寺上香时用迷药将其迷晕,扔到河里淹死的。贼尼也承认她与黄国纪有勾连。可他们都不知道黄国纪的下落,仅能凭他们的描述绘出此贼的画像。殿下命我把这些消息传给你,接下来怎么办都由你全权处理。”
    柳竹秋听说黄国纪曾赠给清远一条珍贵的宝石项链,这次也随缴获的物品一并带回来了,让云杉送黄国纪画像时一并取来查看。
    那项链黄金质地,吊坠呈凤凰形,用掐丝工艺制成,长四寸,高两寸。九条翎尾上镶嵌了数十颗黄豆大的祖母绿和蓝宝石。吊坠与项链连接处也镶了一颗龙眼大的蓝宝石,估价在千金以上。
    如此贵重的首饰不多见,柳竹秋想请行家过目,大概能查出来源。
    当晚带着项链回到温霄寒的租房,请文小青推荐一些京城著名的首饰工匠。
    文小青也算懂行,听说项链来历,请她先拿出来瞧瞧。
    柳竹秋取出装项链交给她,文小青只看一眼便定住了,双目直愣愣盯着项链,如同咬钩的鱼,露出剧痛神色。
    “大小姐,这项链真是从歹人那里搜来的?”
    “是,文娘子,你认识它吗?”
    柳竹秋已看出文小青情绪震荡,忙伸手搀扶。
    文小青顺势抓住她,两行热泪瀑布似的落下来。
    “仇儿的爹就是被这条项链害死的啊!”
    她崩溃地失声痛哭,骆仇、瑞福和丫鬟念儿都闻声跑来。
    柳竹秋扶文小青坐到椅子上,命他们出去候着。
    文小青接过她的手帕擦了擦脸,强忍悲痛道:“我以前跟您说过先夫是如何被人害死的,他当日交给汤敬之的正是这条蓝宝石金项链。”
    太子大婚时,皇室委任汤敬之为买办代为采买珠宝。
    文小青的丈夫骆小五和大批珠宝商送首饰去参选,被汤敬之诬陷为赝品没收,人也被投入锦衣卫,遭酷刑折磨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