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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死了?顾钧鸿皱眉,殿下可知凶手是何人?
    这不是本宫尚未来得及审讯细问,驸马爷便来了嘛。还扬言要为她怀孕,给她生孩子。
    宁扶疏话音揶揄,意味深长瞥过顾钦辞,然后才将话题牵回正轨:那凶手如今正关在公主府暗牢中,大将军若想知道什么,倒是可以亲自审问。
    顾钧鸿满心挂念着三万将士的冤魂,难免猜疑庞耿之死是否和他通敌叛国有关,道:劳烦殿下。
    宁扶疏命人在仓库中翻找出一张轮椅。
    顾钧鸿完全不需要旁人伺候,他双手掌心压着硬质木榻板,借用双臂强悍力量支撑起下半身残废,微微悬空。继而找准方向,后手肘使劲儿把自己向前抛,身体不偏不倚恰好落在轮椅上。
    也不需要旁人推波助澜,他两只手各自握住左右木轮促使转动,便能前行。饶是经过门槛时,亦有一套办法。
    大楚律,除三司审判疑犯定罪,或惩戒罪犯处刑,无论权贵勋爵,或皇亲贵胄,任何人不得动用私刑。朝歌长公主身为当今天子嫡姐,同样无权违逆老祖宗律例。
    但这是明面上的东西,私底下,就算她真的手重弄死几个人,只怕小皇帝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
    因此长公主府内暗牢设得隐秘,以园林假山洞口为起点,再经几道机关石门,寻常人不可能发现洞中有乾坤。
    宁扶疏魂穿半年有余,今夜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走过三道石门后,空气逐渐变得潮湿寒凉起来。幽黑石道望不见尽头,仅靠石壁两侧几盏火光昏黄微弱的油灯勉强视物。
    倏尔,恻恻阴风刮得壁灯摇曳晃动,亮在宁扶疏左前方的一盏灯蓦地熄灭,噗嗤冒出丝缕白烟。
    她恍惚被吓了一跳,双肩小幅度打了个激灵。
    手中捧着的暖炉虽温热,却不足以在森冷如阴曹地府的环境中,给予她安全感,下意识想伸出手去搀扶石壁。
    可顾钦辞还走在她身后,宁扶疏不太想被他瞧出自己的胆怯。
    她深提一口气,忽然出声:侯爷,前路湿滑,你走前头去,小心护着大将军。
    顾钦辞视线落在宁扶疏紧绷的背部,淡淡应声:是。
    而后上前半步,蓦然握住宁扶疏意图攀石壁的手腕。又趁她愣怔,弯腰兜起她膝窝,将人打横抱起。
    宁扶疏骤然瞪大眼睛,想挣动想出声斥他。
    顾钦辞手指轻飘飘抵在她唇上:嘘
    他神情睨过前方,正是一处拐角。顾钦辞刻意放缓脚步,让顾钧鸿的轮椅先行,同时借石墙曲折,隐在顾钧鸿的视线暗区,微微俯身凑近宁扶疏耳畔,温热气息与清晰话语贴耳传递。
    兄长在前面呢。他嗓音轻哑,殿下应该不想让人知道,您不仅怕疼、怕狗、怕高,而且还怕黑吧?
    宁扶疏耳垂微烫,自己的老底被顾钦辞揭了个干干净净。硬生生把话咽下,只能用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他。
    顾钦辞嘴角不由自主挂上一抹低笑。
    他很喜欢宁扶疏这双杏眸,分明端着嗔怒神色,可她的眼瞳实在太亮了,似春水潋滟,像秋水凝波。凭白减轻两分凶意,增添两分委屈。
    也亏得她上朝时有垂帘遮面,亏得朝堂百官不敢直视凤颜,否则只怕慑不住人。
    顾钦辞步子稳健,又道:殿下再气恼,也不该怠慢自己的身子。
    他话音落,宁扶疏察觉自己的层层裙摆忽被掀开,滚烫的掌心贴了上来,她霎时惊得险些漏出尖叫。而那探入姑娘家衫裙的手还在不规矩地向上,沿着脚踝攀到小腿肚子,再到膝盖。
    他一只手在里头动来动去,不知倒腾什么。
    须臾,似棉麻柔软的触感覆住整块膝盖骨。
    宁扶疏感觉到他的手掌按在棉布上,转着圈儿按揉回旋。渐渐地,那物什竟神奇地缓缓变热,融融温度直往骨头里钻,惹得人很是舒服。
    她似乎闻到了朦朦的草药清香。
    一瞬间,宁扶疏脑海中灵光闪过,她好像知道这人折腾半天是在搞什么了。
    那驱寒暖肤的草药,顾钦辞曾给她用过一次,也给她送过一盒,便是如此触觉,如此气味。就算如今在药膏外包裹上棉布,方便系绳绕膝固定住,本质却没有变,错不了。
    照顾完左腿,接下来是右腿。
    宁扶疏抬眸去看他的侧脸,棱角冷俊硬朗,眉目专注认真。那淡于常人的唇线微抿,仿佛这样做,只是单纯因为他记得她遇寒腿疼,又单纯因为他随身带着对症草药。
    虽然明知顾钦辞身带草药多半是出于对顾钧鸿腿疾的照料。
    但随着温热一点点消融寒凉,一点点化开疼痛,她偎在顾钦辞怀里不再乱动,脑袋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倚靠。甚至开始望着顾钧鸿行在前面的背影,希望他不要转头看来,希望暗道再长一些。
    心底莫名攀升出在长辈眼皮子底下拥抱亲吻,偷偷谈恋爱的新鲜与刺激,听见心跳扑通扑通似要跳出胸膛。
    但道路终有尽头,暗室豁然出现在下一个拐角后。顾钦辞适时将宁扶疏放下来,后者掸了掸衣袍,装作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目不斜视,表情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