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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书旗走了。
    宿舍里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乔镜一个人。
    ……哦,还有一只008。
    远处传来窗户被砸碎的哗啦啦响声,大概是学生抗议过程中又和什么人发生了冲突。乔镜扭头望向外面,明明宿舍楼外阳光正好,宿舍内却阴凉无比,感觉不到一丝人气。
    章书旗离开后,乔镜自然也不用出去另找房子租住了,倒是省了这一番功夫。
    但是008却担忧地跳上床,盯着乔镜近来显得愈发清瘦的身形,小心翼翼地问道:“宿主,你……你还好吧?”
    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先不说休息的怎样,光是伙食营养什么的,肯定就比不上现代景星阑日日三菜一汤的水平了。
    而且现在时局动乱,乔镜虽然来自百年后,知道国家未来的发展一切向好……可当真的身处其中时,又有哪个人能对这些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无动于衷?
    更何况,他还是个心思敏感的作家。
    乔镜转过头来,淡淡道:“没事,碎的不是宿舍楼的玻璃。”
    他没有领会008的意思,还以为它是被刚才的声音吓到了。
    黑发青年伸出手,轻轻挠了几下小黑猫的下巴,然后从包里翻出才写了一个开头的《众生渡》,眉头紧蹙地看了许久,做了一个决定。
    为了写完这本书,看来近期他必须要专程去一趟胭脂巷了。
    乔镜的行动力很强,在下定决心后,没过两天,他便挑了个大白天的时间从学校出发了。
    胭脂巷那边可以说是整个城市最乱的区域,各种三教九流混迹在哪里,时不时就会发生一些械斗事件,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剪刀,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是下午一时三刻,街道上一片混乱,路边的摊子在游行过程中被发生冲突的两派人马掀翻,地上到处都是被踩扁的蔬菜瓜果,还有嚎啕大哭的孩童和满脸麻木绝望的菜农小贩;两侧的店铺基本都紧闭大门休业一天,店主站在门窗内偷偷向外瞟着街上的状况,那一双双惶恐不安、难掩愤怒的眼睛,看的简直叫人胸口淤塞。
    远处隐隐传来学生们“外争主权,内惩国贼”的口号声,但抗议队伍还没走到这条街道,治安官们的高声谩骂便随之而来,伴随这些的还有东西砸落的声音,和人群中时不时传来的痛呼。
    这已经是这几天城市中的常态了。
    乔镜之所以能在大中午跑出学校,其中一个很关键的原因,就是京洛大学这几天停课了。
    在学生们看不见的地方,教授们也在用自己的方法,为这个国家争取着光明的未来。
    身为京洛大学的校长,文春秋最近更是忙到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如今这些年轻气盛的学生们之所以还能平安上街抗议、治安局那帮人也暂时没有闹出人命,全都靠这位老人从中斡旋。
    乔镜一路走来,因为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学生,还差点儿也被拽进游行队伍里,手里更是被塞了四五张传单。因此,他直到下午三时,才来到预定的目的地。
    所以,当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站在那条积满了污水、菜叶、鸡蛋壳,深处还隐隐飘来一股刺鼻脂粉香的幽暗巷子前时,说实话,真的是长吁了一口气。
    但乔镜的模样实在是与这里太过格格不入了,就他缓神的这一会儿功夫,胡同里已经已经有两个脚夫打扮的男人向他投来意味不明的视线了。
    他紧抿着唇,攥紧了袖中的剪刀,鼓起勇气,大步走进了巷子内。
    巧合的是,就在乔镜走进胭脂巷后不久,历经了一个多月的海上漂泊和陆上交通,景星阑也终于到达了《东方京报》报社的总部,也就是乔镜所在的目的地。
    “您……您就是景星阑先生吗?”
    许维新面带菜色地看着从前方这位一脸虚弱、甚至都不得不靠着墙才能勉强站立的男人,心道这位真的曾经和晏先生是同窗吗?怎么这么……
    他嚅动了一下嘴唇,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没办法,景星阑现在的打扮实在是太邋遢了。
    他身上就穿着一件码头劳工常穿的破烂灰色薄袄子,上面不仅缝缝补补的全是补丁,还沾满了灰尘和污渍。除此之外,他的头发也十分凌乱,脸上布满了煤灰和胡茬,瘦的几乎都快要脱相了,只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景星阑闭了闭眼睛,声音是经历多日缺水后的极度沙哑:
    “我是。”
    他是故意打扮成这样的,不然根本没法上那艘船。
    临行前,戴维建议他多给船长一些钱,让对方在船上腾一间房给他。但景星阑却比这位天真少爷想得更多一些——
    海上航行本就意外频出,全船除了一群华国劳工外,船长和所有水手都是外国人,他万一给了钱,结果半道上船长见财起意,直接绑了他或者将他丢下船,反正茫茫大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时候该怎么办?
    因此,他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外,什么都没有带,权当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底层劳工。
    这样反而还安全一些。
    但一个多月的底层船舱坐下来,不仅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忍受大洋上的各种风浪颠簸……就算是铁人估计也撑不住。
    下船后他还能坚持找到报社来,勉强保持着头脑清醒和许维新讲话,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