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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景咬紧了下唇,痛苦和惶恐等等情绪一齐涌上心头,让他的面容看上去几近扭曲。其实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年纪轻轻就失去了一条胳膊,飞行员的大好前途就此断送,在这一桩桩打击下,乔景还能笑着和他们说话没有精神崩溃,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说白了,你还是害怕从她嘴里听到那个答案。”景星阑伸出手,替少年擦了擦被汗水浸湿的额头,“但是不如这样想,反正已经不能更坏了,与其真到了那一天后悔,不如脸皮厚一些,胆子大一些,走一步看一步,如何?”
    乔景啜泣道:“可我现在这样,还能干什么呢?”
    “你能干很多事情,”景星阑斩钉截铁道,“乔镜和我说过,你的理想是当上将军,现在虽然没有办法再上战场立军功,当不了将军了,但你还可以当将军的老师——顺便帮助胭脂实现她的梦想。这样的话,你觉得胭脂会嫌弃你吗?”
    乔景呆呆地看着他,双眸中渐渐泛起了水光。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景星阑站起身,准备离开病房去找乔镜他们,但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男人忽然微微偏身,对乔景说道:“对了,刚才忘记说了。”
    “我们都为你骄傲,欢迎回家,乔景。”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狼狈地用仅剩的一条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
    乔镜和胭脂在出去后,其实并没有走远。
    在这一批伤兵被送来后,就连走廊上都挤满了伤员,医生和护士们更是忙到脚不沾地。乔景的病房在医院三楼,还是因为他飞行员的身份再加上伤势过重,才得以拥有了单独的病房,否则估计也得和这些伤员们一起,吊着胳膊打着绷带在走廊内等待治疗。
    胭脂听着四周时不时响起的哀嚎和喘息声,本就沉重的心情更是烦躁不堪。她甚至不愿再多看这些伤员一眼,因为他们的模样,总是会让她联想到还躺在病床上的乔景。
    于是,她便对乔镜说道:“先生,我们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呆着吧。”
    乔镜也正有此打算,可如今医院上上下下忙成一团,哪儿还有安静的地方?
    他们上了两层楼,这才在最顶层的走廊尽头找到了一个清静地。
    说是清静都有些不够了,这里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一片毫无生机的死寂,如果不是知道太平间不在这一层,胭脂都还以为这里就是医院的停尸房呢。
    她莫名感觉到了一阵寒意,看着左手边那扇紧闭的房门,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先生,这里面住的也是病人吗?”
    乔镜来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医院墙上的标识,他道:“这是安宁疗护病房。”
    胭脂似懂非懂:“这里和普通的疗养病房有什么区别吗?”
    乔镜把目光投向走廊尽头那扇狭小的天窗外,他沉默片刻,淡淡道:“安宁疗护,就是临终关怀。”
    胭脂张了张嘴,一时也沉默了。
    比起死亡,更令人绝望的,莫过于滑入死亡的过程,和对伤病无能为力的痛苦。
    乔镜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上个世界的一件小事,当初乔存志把他的签名书给了伊丽莎白女士后,对方给他的回礼也是一本书。
    一本她自己写的书。
    她在扉页上写道:“晏先生,我至今仍坚定地认为,我当初选择了医学这项事业,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无私崇高,或者想要对人类的医学事业做出什么贡献,仅仅只是因为,我看不得病人和他们所爱之人流下的那滴眼泪。当换上白大褂的那一刻,我的立场就是生命本身,而非国家、政治或其他。”
    然而,乔镜也很清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伊丽莎白女士一样,拥有如此博大的胸怀和坚定的信仰。
    就连躺在这间病房里的人,也都是因为战争失去了宝贵的健康,甚至于生命。
    在护士推门进入病房时,乔镜已经看到了那里面的场景——没有人说话,所有伤员都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很多人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就连呻吟的声音都微弱到几不可闻。
    “都是年轻人,还有几个大学生,”护士出来后,叹着气告诉他们,“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六岁……那一仗打得太惨烈了,虽然他们最后守住了城,但这里面能活下来的人,不会超过三分之一。”
    乔镜:“他们的家人呢?”
    “要么死了,要么失踪联系不上。”护士摇了摇头,“但凡还有一个人管,他们也不会孤零零地呆在这里等死,作孽啊。”
    她一脸不忍道:“你们要是有空的话,就进去陪他们聊聊天吧,讲点儿故事或者别的什么都行,让他们最后也开心开心。不过要记得,一定别碰任何东西。”
    护士走后,乔镜在原地站了很久。
    胭脂喃喃道:“先生……您要进去吗?”
    乔镜没有回答。
    他只是垂下眼眸,伸手推开了病房的大门。
    第98章
    这间病房内,一共有十二张床位。
    两张病床之间相隔的距离只能勉强让一个成年人通过,因为输液架的数量不够,乔镜甚至还看到有把吊瓶挂在衣架上的,设施匮乏简陋到让人不敢相信这还是目前国内最大的医院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