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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来搁热水壶的方形小木桌是宜家的,白桌子的桌面和边角都有许多使用痕迹,还鼓起了皮。
姜南风还能记得,当初她们四个女生从东站千里迢迢地把这小方桌扛回来的情景:这个城市太大了,市区晴空万里,大学城这边却是暴雨滂沱,她和室友们出了地铁再转公交,两人负责打伞,两人负责扛桌,哼哧哼哧回到宿舍,已经是四只落汤鸡,波鞋一倒全是水。
累归累,但洗完澡,装好小桌子,关了灯,点上宜家的小蜡烛,四人围着桌子吃火锅,连最便宜的淀粉蟹柳和蟹皇面她们都觉得好香好香。
电热水壶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异响声越来越大,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一直不换热水壶还有一个原因,姜南风本来以为自己这个学期也会搬出去住。
连磊然半年前就在市区租了套房子,不过他是和同学一起租的,他们组了个工作室,专门承接游戏公司的美术外包订单,收入颇丰。
嗯,连磊然最近没画漫画了。
他从大一开始就在杂志上连载作品,连载了一年半,画工和分镜都没得挑,但故事常被读者说艰涩难懂、太意识流,所以人气一直不高。后来他断断续续地开过两三个中短篇连载,问题仍然是出在故事上,反响时好时坏。
他入围过金龙奖,但没有得奖,姜南风曾在论坛里看过有人骂连磊然,这么烂的故事,白瞎了这么好的画工、能入围也是靠长相吧等等,气得姜南风注册了个小号在论坛上与那些人对骂了足足五页。
渐渐地,连磊然就不画漫画故事了。姜南风劝过他再坚持一下,连磊然淡淡一笑,说付出的精力和时间与收入不成正比,而且现在做游戏美术也不是完全放弃漫画,两者还是有关联的,让她不用过分纠结这个问题。
姜南风当然感到可惜,但也无能为力。
因为连梦想岛都变了样。
高兴被家人劝回去继承家业,小雅姐生了娃娃后也无暇顾及书吧和社团,书吧请了别人打理,漫画书被乱涂乱画、缺册少页也没人管。社团里不少成员跳去了其他更活跃的社团,连磊然和姜南风没有明确说要退出,但也没有再以社团的名义在杂志上刊登稿件。
这两年半的时间似乎搭上了火箭,跑得好快好快,回头一看,都看不到熟悉的光景了。
张学友总唱得那么好听,但没有什么能是永恒。
姜南风在周末或没课的时候都会进市区找连磊然,尽管她不喜欢和他一起同住的那个室友。
那是连磊然同专业的同学,叫贾彬,外形出众,穿衣时尚,学校里的女生总说他歪嘴笑起来的模样很像某知名港星,他和连磊然每一年会被服设专业的师兄师姐叫去当毕设服装秀的模特。
姜南风至今还能记得贾彬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大一新生报到的那晚,连磊然带她去大学城商业区的餐厅吃饭,知道要见连磊然的朋友,姜南风特地换上了新的裙子。
那是朱莎莉给她买的,一条白色雪纺连衣裙,不是在童装店、外贸店,而是在一家卖年轻女装的店里挑选的,款式飘逸,质地舒服,还特别显瘦。姜南风很喜欢,朱莎莉也夸她穿上后就是全学校最美的姿娘仔。
可当她和连磊然手牵手走到餐桌旁时,姜南风能明显感受到,桌旁男男女女打量她的视线过分直接。
其中贾彬更是嬉皮笑脸地说: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今天才知道阿然的胃口这么好。
姜南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以为对方在指连磊然饭量很大,她还帮连磊然解释:没有啊,他有的时候吃的比我还少。
男男女女都笑出声,有人说看得出来、看得出来。
很快姜南风明白过来,她被取笑了。
连磊然警告了他们一句,一行人才敛了笑,坐下后连磊然安慰她:他们就是嘴贱,平时都是这么说话的,你别往心里去。
可连磊然不知道,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像是惊涛骇浪,一下子把她好不容易堆起来的自信心冲垮。
她站在海边,张开了手想护住那岌岌可危的沙堡,却被巨浪甩了许多个耳光。
那晚在座的男生都有带自己的女朋友,每个姑娘都化了妆,睫毛弯弯,红唇嘟嘟,指甲片片五彩缤纷,她们穿着吊带裙或露肩小背心,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是和姜南风无缘的性感辣妹风格。
穿着雪纺白裙、脸上除了一层雪花膏就别无他物的她,又成了那个站在斑马线、不知道要不要拔腿跑过马路的人。
而那一次没有人告诉她,到底要停,还是要行。
哒!
水壶跳了,姜南风回过神,走过去泡面,再把面端回电脑前。
等着焖面的时候,她拿起手机看了看,一小时前她发给连磊然的短信,对方还没回。
连磊然今天回汕了,他的爷爷昨晚半夜心梗进了医院,他赶回去看看老人家。
姜南风怕他要么在医院,要么已经睡下,没敢打电话给他,只好再发了几条短信,叮嘱他别太累,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就开口说。
眼看着快十二点了,姜南风打开QQ,拉到「好运楼」分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