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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楼雅间里的人说的每一个字,如同一个个铁蒺藜扎得方宝珠遍体鳞伤,但罗公子的态度,却如尖刀刺在方宝珠的心上。
    方宝珠后退几步,两个丫鬟连忙扶住她,奴随其主,她们跟着自家小姐一向战无不胜,可是和小姐一样,她们其实也没有多少经验,就是咋咋呼呼罢子。
    方宝珠的眼泪还没有落下,她们却已经哭出声来:小姐,我们回家去,我们走吧。
    方宝珠挺起胸膛,倔强地不肯走:你们胡说,你们胡说!
    颜雪怀冷眼旁观,看着一侧雅间里那个模糊的身影,这个人不是她安排的,她只是让温绣过去,但是她却没有其他的安排。
    一来,她没有时间;二来,她也没有合适的人手。
    可现在看来,有人比她早做安排,时间充裕,人手齐全。
    颜雪怀看着大厅里那个正在被人凌迟的姑娘,白皮黑心的颜雪怀,并没有几分同情。
    即使这是一个圈套,一头跳进来的也是方宝珠自己,看她那同往直前的架式,可不像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逼着来的。
    若是刚刚在下面的人不是温绣,还是李绮娘或者她,即使有二楼那人的慷慨陈词,她们母女连同李食记,就会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
    方宝珠冤枉温绣,没人相信,围观的人都当笑话在看。
    可若是换上李绮娘和她,那就不一样了,年轻貌美的寡妇,还是和离的,刚刚及笄的女儿,花骨朵一般,做的是酒楼生意,迎来送往,前夫却是一位举人,京城里没人知道颜家在平城的丑事,他们只会认为李绮娘母女一定做了什么,才会被颜举人厌憎。
    用刀杀死一个人,或许有些难度,但是用舆论杀死一个人,却非常容易。
    或许是一篇一两千字的短文,或许是大庭广众下声嘶力竭的控诉,只要是事关男男女女,事关下半身,只要找对了时间,找对了场合,找对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这件事便会瞬间奏效。
    没人去核实真假,每个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即使那是掐头去尾无中生有,对不起,你要去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好了,真的证明了,绝对是清白的了,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有人:好了,知道了,这事翻篇,下一个。
    还有人:原来是造谣啊,他怎以不给别人造谣,这女的(或男的)也不是好东西。
    即使真相大白,即使过去一两年、两三年,那些人想起李食记时,不是李食记的美食,而是李食记老板娘母女俩的风流韵事。
    而李食记,可能早在事情开始时,便不复存在了。
    第二八七章 如冰
    楼下的凌迟还没有结束,颜雪怀面沉似水,她叫过一个伙计:看看珍珠在哪儿,把他叫过来。
    珍珠正往这边来,他饿了,原本正在后厨里踅摸吃的,听说楼下有人闹事,珍珠没去看热闹,第一反应就是回到颜雪怀身边。
    他不是李食记的伙计,他是颜姑娘的保镖。
    李食记的伙计不一定就是铁饭碗,但是给颜姑娘做保镖,却是金饭碗。
    大牛刚刚走出去,迎面撞上飞奔而来的珍珠。
    颜雪怀指着那间打开窗户的雅间:去查查,那人是什么来头。
    她又对大牛说道:带上几个人,把闹事的轰出去,连同那位罗公子,一并请走,就说这顿算我们请的,让他处理完家事,再来光顾。
    但凡是开酒楼的,哪家都会养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伙计,别看这些人平时吃的多,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就看出他们的重要性了。
    只是片刻,罗公子和方宝珠便全都被请了出去。
    食客们打着哈哈,意犹未尽,可又舍不起桌上没有吃完的饭菜,算了,就不追出去看热闹了,仅是在酒楼里的这一场,就足够他们说上几天了。
    温绣一声令下:今天扰了各位的雅兴,我就大着胆子做一回主,今天在座的客官们全部八折加抹零,每桌另送一道卤味!
    好!
    大气!
    二掌柜的,若是东家怪罪你,咱们替你去说情,我们都看到了,今天你受委屈民。
    温绣大手一挥:我一个黄脸婆子,又不是那年轻姑娘,再说,咱们打开门做生意,受了委屈也只能受着,各位放心,我老温还撑得住,客官们若是觉得老温不容易,就多光顾几回,给老温撑撑场子。
    食客们连连叫好,这老温虽是女子,可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就连那些咬文嚼字的读书人,这一刻也不觉得温绣粗俗,以往的认知开始颠覆,读书人们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李食记重又恢复了合协。
    大牛从外面进来,说道:少东家,罗公子出去便走了,头也没回,倒是那位方小姐,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还是被两个丫鬟生拉硬拽才走的。
    颜雪怀嗯了一声,脑袋不是当水壶灌水用的,方宝珠经此一事,若是还看不出来这事是罗公子的圈套,那索性把脑袋拆下来当球踢吧。
    一个时辰后,客人三三两两的离开,李食记恢复平静,距离晚食还有两个时辰,李食记的人开始坐下来吃饭。
    李绮娘被颜雪怀按着,直到客人们走得差不多了,她才露面。
    母女俩一直都是和伙计们一起吃饭的,今天有事,便没有下楼,把饭菜端进那间小屋里,吃了五六分饱时,颜雪怀才把她怀疑的事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