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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齐慰写给她的,竟然也同样是白话。
    李绮娘记得很清楚,当年颜昭石也给她写过信,就是送颜景修去平城读书,看中锣鼓巷的宅子,写信回来找她要钱的那一次,夫妻十几载,两人唯一的书信也只限那一次。
    那次颜昭石的那封信,通篇都是之乎者也,还有几个李绮娘不认识的字,李绮娘看了好几遍,好在钱数写得清清楚楚,否则李绮娘甚至不知道颜昭石写这封信的目的。
    但是齐慰的信就不同了,一笔一划,横平竖直,是文臣们擅用的馆阁体,没有咬文嚼字,也没有引经据典。
    比如李绮娘在信里说起忠伯,说忠伯闲来无事,在国公府里种了很多蔬菜,第一次来青萍巷送菜之后,财伯便也学着忠伯种起菜来。
    齐慰回信,便说自己常年在外不事农桑,看到李绮娘的信之后,他觉得好奇,又听说柿子胡同里也种了菜,便让福生找来菜种,在平城的国公府里辟出一块菜地,国公府的管事听闻,也和福生要了种子,同样在国公府里种了一片菜,可是齐慰播下的菜种发芽之后不久,便全都死了,而管事的菜也长得茂盛肥美。
    齐慰在信里说,我庆幸自己没有生于农家,否则一定是村子里的闲汉。
    李绮娘回信便问,只是没有种出菜而已,怎么就成了闲汉?
    齐慰便回信,说大多粮食蔬菜每季只播种一次,菜没有种出来,不但浪费了种子,还耽误了时间,这一季无地可种,只能闲着,不就成了人们口中的闲汉了吗?
    想到这里,李绮娘莞尔,以前她从没想过,国公爷也会开玩笑,讲笑话。
    怎么,不认识这封信了?齐慰的声音如冬日里的温泉水,不急不缓,却令人如沐春风。
    我写的信上可没有梅花。
    李绮娘扬起脸来,虽是母女,长得也有些相似,但是气质却不同,颜雪怀多了几分俏丽妩媚,李绮娘却是大方明朗,不远处李食记大红的灯笼虽然不能将这里照得明亮,但是也有些许微红洒过来,夜色柔和了她的眉眼,灯笼的余光又让这本已柔和的眉眼染上了烟火气。
    齐慰深吸一口气,明明是寒冷冬夜,他却觉得四周的空气也有了暖意。
    这就是人间烟火,喧闹的人声、红艳的灯光、飘着饭香的空气,还有如红梅一般的女子。
    梅花是我画上的,我幼时学过画,但是师傅说没有天份,只教了一年便不肯再教,你看,我的梅花也只敢画在你的信封上,也只敢拿给你看,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取笑于我。
    李绮娘忍不住细看,夜色太浓看不出细节,也只能认出那是梅花。
    我觉得画得挺好,至少能够一眼认出这是梅花,您不知道,我以前学绣花,学了很久,好不容绣了一对鸳鸯,可是别人都说那是水鸭子。
    话一出口,李绮娘就后悔了,她说这个做什么。
    笑容僵在脸上,齐慰在心里叹息,女儿家只有在绣嫁妆时才会绣鸳鸯,她为了出嫁,曾经专门学刺绣,她很努力地想让自己做个好妻子,好儿媳,可是她所做的一切却无人珍惜,那些人吃她的住她的,享受着她带给他们的一切,却将她狠狠地踩进泥土里。
    若是寻常女子,恐怕就认命了,而她却没有,她带着女儿,不但闯出一条生路,还让这条路上洒上阳光和鲜花,温暖着经过的每一处地方每一个人。
    如叶老夫人,如福生,如小满,如李食记里的人,如他......
    没关系,我记得以前国公府里有针线房,以后你和怀姐儿想做衣裳可以拿过去让她们来做,就是不知道针线房现在还有没有。
    李绮娘刚刚那一点点的尴尬立刻烟消云散,她笑着说道:针线房?您说的是那两位老嬷嬷?她们上了年纪,还是我帮她们穿上针孔的,我可不敢把针线拿过去让她们帮忙。
    两位老嬷嬷?我明明记得她们只有四十出头啊,顶多是嬷嬷,怎会是老嬷嬷?齐慰不解。
    是啊,您离开时她们是四十出头,这些年您在外头,偶尔回过京城,恐怕也没有把她们叫过来说话吧,您想想是不是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她们了,如今她们已是快六十了,眼睛花了,做不了针线,忠伯他们的衣裳,都是外面的成衣铺子买来的。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柴晏看到李绮娘跺了跺脚,他这才意识到,现在是冬天,他是练武的人,并不怕冷,可是李绮娘弱质纤纤,哪里受得住?
    是我不好,太冷了,我这就送你回去,你快上车。
    齐慰说着,有些笨拙地拿过脚凳,又撩起车帘,让李绮娘上车。
    李绮娘看看身后,却不见吕英儿,便道:英儿呢,还有大壮。
    齐慰安慰她道:你放心吧,福生会把他们送回去,我看酒楼也快要打烊了,他们会一起回去的,你快上车吧。
    可大壮不在,谁来赶车啊。李绮娘还是不放心。
    我来赶车。齐慰说道。
    李绮娘诧异:您,您来赶车?
    第三零七章 嫌弃
    怎么?我的确是不会种菜,但我是武将,难道你以为我连赶车都不会吗?齐慰板起脸来,假装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