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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帝笑着点了点郑客:果然是老狐狸啊,那你说说,现在朕应当如何处置那个萧慕离啊?
臣可没什么主意。郑客儒雅一笑毫不逾矩,令人打心底感到舒适。
宣德帝又感到头脑中有些昏沉,如同脑子里有一团灰蒙蒙的雾,便摆手道:让你说你就说。
郑客看了眼宣德帝的脸色,回答道:荧惑守心,妖女祸国,总是要杀的,况且她还是连接太子和镇远将军的关键。只是怎么杀却需斟酌。毕竟此事真相不宜外传,没个正经理由斩杀忠良之后,怕是不妥。
皇帝似乎又要睡着了,闭着眼睛慢悠悠地说:朕知道你一直在盯着萧家的两个孩子,现下人在你眼皮子底下还出了事,你也别给朕兜圈子了,直接说办法吧。
郑客眉头微动,立刻躬身回答:陛下圣明。臣以为,不妨让太子来处置妖女。
宣德帝听到这话,才又睁开眼,跟郑客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个老狐狸相视一笑,皇帝摆摆手说:好,就按你说的办。
不过郑客的谨慎在于,即便有皇帝的口谕,他也没有亲自去东宫传旨,而是派了自己新认的干儿子,那个当初给郑开赶车的清秀小太监去的。
小太监回到极辰殿复命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郑客独自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也没有点灯,屋内只有从窗口渗进来的惨白月光。
小太监回完了话,借着月光去看自己的义父。义父对他很好,虽有雷霆手段但从不对他有半句责骂,义父的手掌上还有一条蜿蜒丑陋的疤,那是他的杰作。
这让小太监有了点恃宠而骄的意思,仗着四周无人也开始议论起皇家来了:义父,陛下只说让太子处置,是不是想让太子来背这个杀妻的黑锅啊?
郑客原本正在闭目冥想,这下勾起了嘴角,纵容道:那你认为太子会这么做吗?
小太监撅嘴摇摇头:不知道,但我觉得萧大姑娘一定活不过明晚的宴会了。私通敌国,是个多么好的理由啊,陛下是这个意思吧。
说完小太监咧嘴笑出一口小白牙,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郑客无奈道:慎言。
知道啦。小太监黏糊糊说了句,但还是没忍住又压低声音说:我看玄甲卫已经调动了,是不是明天,即便太子不忍心动手,您也会动手为陛下分忧呀?其实,陛下根本就没有给太子选择的机会对不对?
郑客又笑了。他点了点小太监的额头吩咐说:去准备好官服,明天,会是一个大日子。
第65章 夏日长
夏日长, 暮景残光。
那平日里冷硬肃穆的乾元殿,今日却换了模样。大宴已备,整个大殿灯火辉煌鼓乐齐鸣, 尽显大国盛世气象。百官早已依序而坐,面前美酒佳肴,众人推杯换盏间一派祥和安乐气象。
宣德帝坐在高大的龙椅上,将其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右边坐着皇子宗亲。太子看起来又清减了些,不过也许是稍饮了些酒的缘故, 今日的脸色尚可, 只是一副心事沉重的模样。小十一小小一只坐在齐琛身边,粉雕玉琢的, 也是板着脸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这小孩最近总是吵闹着要小姐姐, 不给就生气,也不知这么个小娃娃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性。
皇帝看着小孩子鼓起的腮帮子,眼底染上了一丝笑意。
大殿之上, 一群身着白衣的伶人正带着白色的面具,跟随着音乐起舞。编钟奏出庄严低沉的韵律, 和着古琴的悠扬绵长, 让这舞蹈如同一场上古祭祀的余音, 毫无靡靡之意,反而带着煌煌上国的气象。
好!
然而上庸人突兀的叫好声打破了这高雅的气氛。几个大臣不满地皱了皱眉,这上庸人豪迈粗鄙喝酒啖肉的模样,毫无斯文可言, 不适宜的喝彩仿佛把大梁的乾元殿当成了风月楼的暖阁。
宣德帝的余光也扫过这些蛮夷,而后在乌默尔的身上停住了。
今日的乌默尔穿了一身草原猎装, 半身轻甲脚蹬长靴, 更显的高大威猛。这蓬勃的雄性力量却令宣德帝不太舒服, 他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挑衅。
当皇帝深沉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乌默尔就如同机警的草原狼,立刻捕捉到了。他收回观察满殿大梁臣工的悠闲目光,斟满了一杯酒向着宣德帝端了起来。
二人这十余年来,表面上杀的你死我活,私下里也有些其他交易,今日第一次相见,已经是十分熟悉的陌生人了。宣德帝笑眯眯地问:王爷在京城可还习惯?朕听闻你们颇为喜欢咱们的教坊司,草原的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嘛哈哈。
这话有些促狭,大梁的大臣们也纷纷配合的笑了起来。
乌默尔放下了酒盅,回以哈哈一笑:这梁京城确实很好,本王不仅习惯还不想走了。京城的姑娘也好,咱们的小可汗也有福气,不知陛下准备将哪位公主配给咱们呐?
此话一出,宴席上的喧嚣突然就散去了,敏锐的大臣们都停下了交谈,悄悄竖起了耳朵。皇帝儿子只有三个,但公主却很多,她们的母族盘根错节,选谁去和亲,大有讲究。
然而,皇帝尚未发话,国尉庞沅却啪的一拍桌子,震的整个大殿都安静了,舞乐突兀地停下,伶人们低着头快步到大殿角落。老大人面覆寒霜怒道:战败之国,求娶上国公主,需备国书符节以国礼求之,岂可如此儿戏,如同市井小民一般家长里短的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