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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杳杳抬起手虚搭在眉前远眺:徐姑姑,原来不是用午膳,而是晚膳。说着腹中咕噜噜一串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诉说着她的无可奈何精疲力尽。
小祖宗忍着点儿,先垫垫肚子。徐姑姑往她手心塞了两块拇指般大小的糕点,谢杳杳也顾不得挑剔,一口吃下。
慢点儿慢点儿,小心口脂花了。
李知憬则在正厅陪皇后下棋,说要赏花,可拉东扯西偏偏不往园子去。阿爷也有些反常,除了逢十他休沐的日子,平日里都忙得脚不沾地。
他以为自己记错日子,今儿个休沐阿爷才未寻他。
可青岚告诉他今日是三月十二。
李知憬惊觉有异,叹了句不好,起身行礼告罪:阿娘,儿突然想起来,还有桩公务未办,先行告退,明日再陪阿娘赏花。
什么公务非走不可?你阿爷可知?皇后忙拦。
阿爷知晓,甚是紧急。李知憬给青岚使眼色,青岚会意,跟着一道点头。
母子二人太极正打得热火朝天,殿门外走进一华服女子,女子背光而入,光影变化引得李知憬转头望去。
来人身着鹅冠红绫裙,外披缠枝纹杏仁黄衫子,本就身形高挑,齐胸裙子衬得格外窈窕。头梳交心髻,戴孔雀小山钗,柳叶眉、石榴娇,额间缀着五出梅花钿,一双瑞凤眼顾盼生辉,整个人有种矛盾的美感,清冷中参杂着难以名状的妖冶,似神似魔。
这惊艳只维持了一瞬,倒也不是李知憬认出了谢杳杳,眼下就算谢青黎夫妇站在此处,也没这么快相认。
是谢杳杳自己不改往日风姿,走得步步生风,徐姑姑甚至怀疑要不是绣鞋约束着,她能飞起来,徐姑姑紧赶慢赶,紧随其后:皇后殿下,谢家三娘到了。
臣谢杳杳见过皇后殿下、太子殿下。谢杳杳声音清亮,中气十足。
皇后表情复杂,打好的腹稿三娘气质愈发出尘了怎么也说不出口,强扯起一丝笑容:三娘来得正是时候,走吧,你们俩孩子陪我去赏牡丹。
又吩咐徐姑姑:派人去议政殿说一声,再紧要的差事都等明日,今日太子殿下留在我这里用晚膳。
见状,李知憬只得认命,往园子去。
二人一左一右侍奉在皇后两侧,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恨不得天降奇石,将自己砸晕过去算了。
谢杳杳眼角余光打量李知憬,正巧李知憬也在打量她,这么一撞,也不感尴尬,从彼此眼神中都读懂了同一个信息:嫌弃,十分嫌弃。
谢杳杳:弱不禁风,定西城的风就能把他当风筝放了。
李知憬:不堪入目,她还是跟从前一样粗鲁。
确是品种极佳的牡丹,争奇斗艳,赏心悦目,皇后心不在焉地点评几句,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呀,瞧我这记性,陛下让我带四娘过去,说是要事。
慎儿,你和三娘打小认识,就留在这里招待三娘,阿娘去去就回。说罢抬脚就走,徐姑姑搀着她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谢杳杳李知憬:演技浮夸。
眨眼间,园中就剩她和李知憬大眼瞪小眼,连青岚都不知道被使唤去做重要事了。
李知憬率先打破沉默,指着临湖亭中的石椅:少将军,请坐。
谢杳杳躬身行礼:谢殿下赐坐,殿下先请。
二人一前一后坐下,已近傍晚,夕阳为湖面镶了一层金粉,有微风吹起亭中的白色轻纱,不知怎地,莫名就生了人生也近黄昏之感。
想到将来,谢杳杳拿起桌上一块点心,破罐子破摔:殿下,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觉得咱俩合适吗?
我从早上出门就没吃饭,被一群婢女婆子摁着洗漱打扮。谢杳杳咽下口中糕点,喝了盏茶,随即抬手指着自己的眉毛:柳叶眉,殿下上次见我还是原生的英眉,多霸气啊,那尚仪局的女官拿柄小刀三修两修,就这么给我折腾没了若是日后天天如此,和坐牢也没什么区别了。
李知憬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扶额:抱歉,孤不想笑的。
既然少将军如此坦荡,那孤不妨直言,你我并非良伴。李知憬又给谢杳杳添了盏茶:可阿爷认定太子妃之位非你不可。
殿下博闻广学,可有法子?谢杳杳不介意适当吹嘘他。
少将军用兵如神,可有良策?李知憬泰然自若。
好似这个事情只有她为难一般,谢杳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臣唯一能保证的是不会再揍殿下。
孤有下下策。
说来听听?
要不请少将军死遁吧,孤会为你建衣冠冢入皇陵,并空置后位,以示对凤格的重视。孤虽不信天命,但为防有心之人利用,辛苦少将军终身不嫁,以绝后患。在李知憬看来,你谢三娘要的是广阔天地,自由翱翔,他可以给,但这自由是有条件的。
谢杳杳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也想过孑然一身,可那是建立在自己主动请缨自愿的基础上,让李知憬上嘴唇碰下嘴唇,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真真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