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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永怡病了, 腊月过半也未见好,太医署里的大夫看了大半,都只说偶染风寒无大碍, 可她身子骨向来强健,往年里有点小病小痛,三五日便能好利索,这次反反复复半个多月了。
    她怕过了病气给郑怀松,提出夫妻二人暂分开睡, 正好驸马可回家看看爷娘, 郑怀松自是万般不舍,要她好好养病, 莫再贪凉。
    听闻幼子归家三日, 郑夫人早早命厨房备下驸马爱吃的点心,派嬷嬷盯着下人们收拾打扫驸马的院子,自己则取出只差收尾的靴子, 赶在他离开前带上。
    每逢新年,郑夫人都会亲手做一双靴子给郑怀松, 期盼他新一岁脚踏实地, 健康平顺, 哪怕是道长告诉她劫难已解,郑怀松日后定是康健,她这个习惯仍是未改。
    郑怀松掀帘进屋向母亲问安,郑夫人快步上前, 扫去他肩头零星雪花,言语间满是心疼:跟着你的小厮怎么做事的, 撑着伞都能让雪落在身上, 万一也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转身吩咐婢女把炉子烧得旺些, 又将手炉塞到郑怀松手中,拉他坐下,仔细端详。
    阿娘瞧你瘦了,是不是公主府的吃食不惯?你在咱们府上挑个厨子过去。郑夫人老调重弹,下意识觉得郑怀松过的是寄人篱下的生活,含月公主任性跋扈,指不定怎么磋磨他,想着想着就落了泪。
    郑怀松哭笑不得,忙连声安慰,他这母亲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宠溺幼子,若是真的郑怀松还活着,怕是要成了纨绔。
    公主如何了?大冷天儿的打什么雪仗,病了这般久莫不是郑夫人想到子嗣问题,朝嬷嬷使了个眼色,屋子里头侍候的人都退了出去,方才继续道:公主的身子是不是不好?你们成婚也有小半年了,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阿娘想哪里去了,含月年纪尚小,是儿不着急要孩子。
    下个月她就满十八了,哪里还小,娘在她这么大的时候,你大哥都会说话了。
    郑怀松又好生劝慰一番,寻了个借口回了自己院子,关上房门,拉开床榻一侧的暗格,里头有三张纸条,分别写着东西已进谢府宫内安排妥当京畿铁甲营待命。
    纸条被扔进炭火中,瞬间烧为灰烬,火光映出他眼中的狠厉之色,既然要贺元日,不如场面再大些,好好的去旧迎新。
    夜里,他未点灯,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喝茶,不知怎地想起李永怡,她有时夜里睡得迷迷糊糊,撒娇说口渴,也不唤婢女,只要他倒了温水喂自己喝。
    李永怡喜欢孩子,她为了早日怀上,喝了许多补药,每每完事之后,还要靠墙摆个助孕的姿势。
    每当月事来时,她都会哭鼻子,骂太医署里都是庸医,说她没有问题,可没有问题怎么会怀不上孩子。
    她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女子可避孕避子,男子自然也可以,他能炼制逍遥丹,也能炼制避子丸。
    李永怡天真烂漫,她喜欢什么样的郎君,他就扮演什么样的郎君,有时烦了,好比眼下,他略做做手脚,她便病了,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养着。
    就病到除夕前吧,宫里的大戏她可不能错过。
    正想得入神,床榻处传来咚咚咚三声,郑怀松快步上前,扭动机关,只见床榻缓缓升起,下面是条密道,有人提着熄灭的风灯从里头走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那人裹上黑袍原路返回,郑怀松忽然叫住他,似是不放心,再次强调:郑家不能出任何问题,全家上下必得平安。
    吴公子这是给旁人做儿子做上瘾了,放心吧,本王既答应了你,定不会食言。进入密道,风灯点亮,火光映在成王李知恒的脸上。
    老二被贬为庶人流放,老六年纪尚小不成气候,一旦李知憬被他拉下神坛,那龙椅阿爷只能传于他来坐。
    待他登基称帝,必要给李知憬好好写段传世佳话,从乱臣贼子的母家,到谋逆不孝的罪人,还有个包藏祸心的泰山,什么凤命,都是买通司天台伪造的箴言罢了。
    李知恒笑得阴森可怖,难为老二为他做嫁衣忙活这些年,日后还是早送他去极乐,免受流放之苦。
    *
    除夕一大早,谢杳杳就被桃枝和不苦从暖和的被窝里挖出来,不苦感叹,以前在定西城时,无论寒暑皆要去校场习武,小谢将军向来准时点卯,不畏辛苦。
    如今回京做了太子妃,愈发懒散,单是冬日里起床就得请上三四回。
    桃枝总结,这就是典型的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谁不喜欢过舒服日子呢。
    身为太子妃,谢杳杳要去凤栖宫,同皇后安排除夕夜宴,守岁之后便是贺元日,还得在凤栖宫接受外命妇朝贺请安。
    幸好谢杳杳自幼在皇后膝下长大,二人没有婆媳问题,皇后更不舍得她太过操劳,到了凤栖宫在外面做做样子,就命徐姑姑带她去补觉,夜里有的熬。
    太子妃冕服烦琐,穿戴麻烦,谢杳杳不想折腾,直挺挺躺下去,不敢乱动,直至听到熟悉的轻笑声。
    孤说怎么不见太子妃的身影,原来是在这里躲懒。
    谢杳杳嘴角微扬,也不睁眼。
    有冰凉的物件贴在额头上,谢杳杳这才抬眼看,是件璎珞,珍珠串子上头坠着金镶玉的长命锁,做工精美,甚是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