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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内部的切磋奉行比试学习、点到即止的原则,而对于这样的作战演练,取胜的条件有两个。
要么将一方的阵型完全打散,且短时间内无法再度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要么便是其中一方城墙上斜插着的军旗被拔。
二者只消取其一即可。而一般情况下,在一场切磋开始之前,一个成熟的将领便应已经在心底决定了此次的作战目标。
军营中的武艺切磋是常有的事,但像这样动真格的实战演练却是难得才碰上一遭。就算是平时对手下再严格的将领,遇上了这种,也会默许暂缓训练,前去围观。
毕竟从一场实战中能够学来的,可比一个时辰单纯的体能训练要多上太多。
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场中的局势。两边的阵型甫一开始移动,围观的人群中就传出了小声的议论。
龚百夫长一向求稳,这次估摸着也得奔着冲了对面的阵型打,哎你看,这不是前个不久才排的铁甲阵吗。
那阵型看着笨,却是难解得很,我们副将还没完全吃透,这下这个新来的肯定得吃亏!
要我,我肯定就不能正面对抗。这不得来个出其不意,说不定还能有两分胜算。铁甲阵的左路相比右方稍显薄弱,若是凝结主要力量,斜刺里突袭,说不定还能拼上一把,先一步拔了对面墙上的旗子,
说这话的是另一个百夫长,平日里也算得上喜欢钻研些排兵布阵,极其有望位列下一批晋升的千夫长。他的身边此刻围了不少人,这番话自然也是引起了小小的一篇附和声。
可白川似乎就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优势与薄弱点在哪里一样,依旧我行我素地下达着指令,排成了一个围观的众人虽未曾见过,却一眼看上去便会顿觉漏洞百出的阵型。
不是我说齐,齐校尉这次是带了个什么人来啊,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道,他这个阵型,怕是还等不到敌军冲上来,自己就散了吧
刚刚还在评价分析的那个百夫长也皱起眉头,校尉她不会是被什么人给迷惑了吧。
像今日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操练日,大将军与诸位副将都不在军营,齐烟这个剽骑校尉算得上是在场军职最高的,也没有人有那个胆子在她的面前胡乱说起这些胡编乱造的揣测。
但不管齐烟的等阶再怎么高,在切磋场上都一视同仁,白川并不能因为他是齐烟带来的人而受到一丝一毫的优待与放水。
底下围观的人都不由得在心里捏了一把汗。毕竟就算道理上本应如此,可若是真的让校尉输得太难看,未免也
和白川一同站在高台上,齐烟自是看得比下方围观的将士们们看得要清楚上许多。
对面龚姓百夫长所使用的阵型,齐烟前些日子听将领们说过。在铁甲阵中,前排士兵之间的相互距离很近,以一致的步调行进,构成紧密的防护,从正面几乎无法将其冲散。
在向前行进的过程中,整个阵型会渐渐收束,形成长驱直入之势。相较前排,后排兵士们的机动性要稍稍高些,在弥补了侧方防线强度不足的基础上,还能够在整个阵型的周边形成收放自如的流动部分。
可以说,铁甲阵是一种舍弃了大部分机动性,以换取极高防御力的阵型。
在真正的战场上,铁甲阵是退守城防的不二之选。而在这样的校场切磋中,双方都赤手空拳的情况下,堪称不可能破除的阵型。
从上方将全场局势尽收眼底,齐烟微微拧起眉。尽管没有规定说不能用这样的阵型,在这种以相互取长补短为目的的切磋之下,龚百夫长选取了这样一种阵型,或多或少地都难免有些刁难之嫌。
但让齐烟更加看不懂的,当属白川的意图。
尽管此前在靖南王府那间不大的屋子中,二人对于兵法阵型的探讨也仅限于纸上谈兵,白川的表现仍称得上一板一眼,并不曾出现过像现在这样,漏洞百出的情况。
这样小规模的切磋可供调用的人手本就不多,此刻在白川的指挥之下,则更是显得格外散乱,看上去摇摇欲坠,几乎要不攻自破。侧方甚至还有看上去十分冗余的编组,不知道意图何为。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或许白川是那种擅长单兵作战,能力却不足以指挥一支军队的人?
围观的将士几乎一边倒地倾向了龚姓百夫长,就连对方自己也几乎要掩藏不住自己的势在必得来。齐烟微微偏头看向身侧之人,却见他仿佛丝毫没有受到一丝影响的样子,目光仍是专注地投向下方。
以齐烟对白川的了解,她本能地觉得其中必定还有什么周遭之人看不出来的门道在,复又将目光投向白川指挥摆出来的阵型,希望能看出些什么门道来。
细细揣摩之下,还真的被她看出些与众不同来。
白川的阵型看似毫无章法,处处透着薄弱散乱,细看之下却形成了一个浑然密不可分的整体,叫人看不清究竟该从何处破阵。
有几次,明明铁甲阵的打头之人已经将要触到阵眼,白川这边的士兵却在下一秒变换位置,硬生生地又转圜了回来。
而在场的所有人之中,若说最能感受到白川这个阵法厉害之处的,非龚百夫长莫属。眼看着铁甲阵已经压到了距离白川所在城墙不远处的位置,却始终拿不准应该从何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