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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很大。你等的人来了。
    兰楫带着人找过来了。先前裴彦麟在,她一直没说话。
    苏星回情虚地抿住唇,目光落在地上,清辉和阴影无声无息就把她的影子剪成了两半,看着怪异,就像她撞上的那口刀,利落地切断了她的脖子。
    或许是和幼子彼此生出龃龉,又或是想起死去的前生,这天晚上,苏星回睡得不安稳。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躺到床上的,金炉烬暖,罗衾还是冷的,心也是冷的,银灯照壁了一宿,她辗转翻了半夜。
    暮冬的下旬,匆匆流逝,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改变。
    裴麒在家的几天不肯和她说话,她为此苦闷,常常在一个地方坐上大半日。
    裴彦麟从那日起也频繁地早出晚归,回府再伏案劳碌到下半夜,她后来想起了问一句,知道是朝廷各部在加紧准备年后帝王巡幸温泉宫之事。
    女皇年岁上去后,病痛缠身,巡幸去疗养的次数逐年递增,这非罕见。但今年她心血来潮,要在温泉宫办七十大寿,还是头一次。
    苏星回一听就笑。笑完了,她望着宫群的方向,嘴角慢慢垂下。思脉像在某一刻突然被打开了,她抓住兰楫问:知不知道苏家现赁在何处?
    她身上顷刻就拧起一股劲。在得到兰楫的答复后,她牵出一匹骝马出门去。
    向东走三十里,裴彦麟名下置有一处私产,那里的宅地在外郭城向京卫过渡的区域,寸金之土,租赁不菲。以苏家人现有的身家,要在神都站住脚跟,没有裴彦麟的帮扶根本氏难如登天。
    她踅摸着过来,按照兰楫的口述,一路再详加打听,找到了苏平芝的落脚处。
    她下马叩门,来开门的是梳双环的青衣小婢,你找哪位啊?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感觉面生。婢女不认得她,看来是后头买的婢女。
    我找苏平芝。我是他的长姊,去叫他速来见我。她报上身份,婢女却是一脸茫然,这位娘子怕是弄错了,我们阿郎从未提起还有其他家人。
    苏星回一肚子火气更胜,她动身就进了院子,要亲手揪出那个没心肝的缠账。青衣小婢前后打转,没能拦下,眼看她就要进屋去。
    云环,不是有人敲门,为何在吵嚷?
    听见屋里的人出来,小婢女在地上跺起了脚,是这位娘子偏要进来,奴拦她不住。
    妇人探出身体,手里的布帕摔在了地上,阿姊
    小婢张大了嘴。显然没想到这位脸生的娘子还真是主翁的长姊。
    苏平芝人在哪?苏星回观望她们的住处,只见到元氏,青衣婢女,还有一个织布的老媪。另有两个年幼的孩子缩在廊边,怯生生地望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外子上南市籴米换油去了,还没回来。阿姊,你坐。元氏两手扽着襟袖。就近搁着一张绣墩,她俯身扫了扫不存在的尘灰,阿姊请坐。
    苏星回不坐,狗改不了吃屎,不说我也知道他上哪鬼混去了。她大步就朝外走,元氏和婢女追出去,她已经扯住嚼环爬上勒马背,呼呼甩起皮鞭。
    苏星回勒马回头,看见两个幼子趴在门上。她道:你们安心在家等着,我去找他回来。
    南市在洛水的南面,骑马最快也走了半个时辰。苏星回下马步行,牵着骝马穿行在年市上。
    这里人声鼎沸,货贿山积,穿着艳丽的女郎们巧笑倩兮,高鼻深目的粟特人随处可见。她经过高地,放眼看到了水上漂泊的大小船只,各国的商贾正是从陆路和水路远道而来,交汇在此,货卖西域来的特色。
    繁荣的景象,如梦似幻。苏星回错过的十五年,其实一切如昨。变化的只有红尘的芸芸过客,就如此般,她在热闹的尘世中,心在高山万仞上。
    站在楼宇间,天色昏黯,转眼一天又将结束。她仰面环顾着,最后牵马走向一间胡肆
    这次女皇寿诞是一件举国大事,如何操办,由谁主理,廷议经过数日的商讨后,落在吴王的肩上。过完元宵,銮驾要如期启跸前往温泉宫,时间上已经十分紧迫,三部六部的官员接连数日都来吴王的府上讨示下。
    吴王李颙,今上的第六子,政见平平,酷爱斗鸡。一日不斗上一回鸡吴王心就欠,操办寿诞的差事到了他身上,鸡也不要斗了,简直寝食难安,一时半刻都离不了裴彦麟。
    裴彦麟白天在中书省的政事堂上值,寅时放值来给吴王办差。一连数日没有充足的休息,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皮耷拉出几层,早就筋疲力竭。
    从吴王那议完事,他准备回去,裴王妃身边的一个侍婢拦下了他,娘子许久不见相公了,请相公过去稍坐。
    婢女侯等些时,看上去势在必得。裴彦麟料到长姊忽然找寻他的原因。
    那么多眼睛盯着,苏星回回神都的事迟早要传到她耳里。长姊熟读四书五经,深受儒学思想影响,她为人肃正,一直看不起苏星回的做派。当初连他们的婚宴都不肯出席,在他们和离后又如何同意苏星回继续住下。
    和婢女到了庭廊前,他还没想好任何搪塞之词。或许他心里已是一潭死水,波澜不惊,他的余生成了一场秋天的落叶,飘零等待化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