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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很轻地握着她削瘦纤薄的臂骨,但掌心的热意几乎透过了衣衫,关陇贵族人人自危,至少眼前,圣人并不希望我太关心朝政。
    苏星回相信他的这句话。以女帝的猜忍,出身关陇的官员都不该在此时冒头。
    她连连抬头望他,裴三郎,你好像没怎么皱眉了。
    裴彦麟看向她讶然地一笑。因为他自己没有发现这样表面的变化。
    要坐坐吗?他们走到石案旁,裴彦麟脱下价值昂贵的貂鼠裘,在石凳上铺开。
    苏星回坐下环视这片狭仄的庭院,新绿的杏树上嘹着雀鸣,不怎么冷了,春天真正的到了。
    她忽然兴致大发,闲来无趣,我们不如在这里摆盘棋。说着她就让婢女借来了棋盘。
    苏星回颇擅马球,还因一场漂亮的马球赛俘获圣心。但羿棋上没有任何天分,不仅毫不擅长,还是耐不住性子的臭棋篓子。
    裴彦麟还是摆好棋盘和棋盒,给她白棋子,你执白子先行。
    苏星回当仁不让,拈起白子落在棋盘上,催促道:三郎,该你落子了。
    两人各执一色,交替而下。在第三十目上,苏星回已经稍显吃力,她捏着棋子冥思苦想,迟疑不决。
    下在这里。裴彦麟纵观全局,忍不住为她指点。
    观棋不语真君子。我还没见过给自己出难题的。苏星回瞥他一眼,果断地在落下棋子,偏就不下那儿。
    这一手棋看似吃掉了对方的三颗黑子,苏星回沾沾自喜,但等到她察觉到不妙时,已被裴彦麟反杀吃掉。
    嗳,我不该走这儿的。苏星回痛惜不已。虽然她心有不甘,还是爽快地认了输,不得不说,我的棋艺差强人意。我输了。
    裴彦麟莞尔。他正打算点评她的优势,两个婢女匆匆穿过走廊,她们一人手捧茶盘,一人捧着点心盘,往中堂方向急行。
    苏星回随口问了句,前头来了客人吗?
    婢女回道:周相公过来拜访夫人。
    婢女告知实情,匆忙退下。裴彦麟已然把手上的棋子收回棋盒,苏星回听见他意味不明的笑声,十九娘,你这手棋还不算死,看我如何起死回生。
    苏星回懵懂眨眼。
    裴彦麟起身指使一旁伺候的婢女,你去转告夫人,我来接待客人。另外,把这盘棋原封不动地搬到正堂。
    苏星回百思不得其解,你还要和他对弈吗。不是我长他人志气,周策安极擅此道,你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万一棋逢对手,亦或是我赢了。十九娘,你知道何为攻心?我不和他谈棋论道,就攻心。裴彦麟好整以暇地说道。
    他没有急着解惑,把手伸到苏星回面前,我送你回房去。你好好休息,敬候我的佳音。
    *
    周策安在中堂上坐立不安。
    他等了片刻有余,还不见人,在屋里急躁地走来走去,四处张望。因为醉翁之意不在酒,显得格外惴惴心慌。
    等了一时,他终于听到动静,心中微微一松,就要相迎,不想面前赫然是裴彦麟。
    裴彦麟笑了笑,客气地与他见礼,元定元拨冗而来,实属不易。请坐。
    好久不见。周策安皮笑肉不笑地还礼。
    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大概在恨他三番两次跳出来怀他好事。裴彦麟只当没看见,也没多久,今天的朝会上,元定兄对春闱之事挑拨离间,不是还和我针锋相对。
    在其位谋其职,周某也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周策安不置可否,但眼下他要说的是眼前的事, 我没记错的话,我拜访的好像是河内郡夫人。
    裴彦麟不紧不慢道:河内郡夫人是我的长辈,她来不了,又不能怠慢了客人,便叫我这个晚辈代为招呼。我想,元定兄人情练达,应该不会介意的。
    周策安在心中冷嗤。指着他让人送来的棋盘,所以这是什么意思?你待客的方式未免特别了些。
    裴彦麟撩摆就坐,来的好不如赶的巧。元定兄棋艺高超,圣人也常召对弈。而我这里正有一盘残棋,也想向元定兄讨教一二。
    嗬,你是有备而来吧。周策安不得不抚平心中不忿,和他隔着棋盘对坐。
    应对项庄舞剑,我这有备而来算的了什么,最多是回礼。裴彦麟直白地反击。白子就在眼前,打开棋盒,他摸出一粒,以食指和中指夹执,那么我执白子先行,元定兄没有异议吧。
    白子明显失了先机,裴彦麟不可能看不出。这一出叫周策安心生警惕,白子已然落了下风,我这样恐怕胜之不武,对你未免不公平。周某既不请自来,不如就让周某执白。
    来者是客,还是元定兄执黑子。裴彦麟当机立断地掷下一子,不容他犹疑。
    对方的行招和棋风同样霸道,周策安只得专注投入,全心全力地应对裴彦麟的。
    两人你来我往,寂然无语,只闻棋子碰撞之声。
    周策安分心稍观棋局,原先的白子横冲直撞,跳脱无章,风格看起来很像一个人,全然不是裴彦麟的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