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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妻子在耳边唠叨,余秀才一点不嫌烦,反倒是笑容谦和。
他说:立秋过了,天没那么热了。而且,我瞧那二位闺女也开心得很,并没觉得热,就你瞎操心。
余乔氏说:是是是,是我瞎操心了。回头你们若是皆落了榜,可别在我跟前哭。话才说完,她赶紧自己连呸了三声,然后还重重拍了下桌子,口中碎碎念起来,神天菩萨恕罪,万要赎罪,定要保佑我家三个男人皆榜上有名,高中举人大老爷。
见爹娘拌嘴,秋穗笑着坐一旁也不说话。这样清闲又安静的日子,多好啊。
日日都窝在家中,秋穗也觉得闷。所以,等傍晚太阳落了山时,她也会出门去各处转一转。
小城也不大,常常走几步就能碰到相熟的人。秋穗出了门后沿着路一直走,却在路边遇到一个小男孩儿。男孩儿蹲在路边玩儿,秋穗左右望了望,见天都快黑了,四周也不见有大人在,她怕这孩子会被人贩子拐走,便迎了过去问:你是谁?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里人呢?
小男孩儿蹲在路边拿树枝戳蚂蚁玩,闻声抬头望了过来。见眼前是一张陌生的,但却漂亮的脸,小男孩眨了眨眼,然后便乖乖说:我在等我爷爷奶奶。他又说,他们去买东西了,叫我在这儿等他们的。
秋穗又再四下望了望,还是不见有什么年长的人,便索性也蹲了下来,挨在他身边,陪着他。
你在玩什么?秋穗问他。
蚂蚁啊。男孩儿说,好像要下雨了,它们在搬家呢。
秋穗小时候也喜欢玩蚂蚁,所以此时此刻,见到此情此景,她有点像是突然跨越时间,回到了孩童时期一般。
虽说是很久远的事了,但如今细想来,也还是会记得一些的。
秋穗一边陪他玩,一边耐心的等着他家人来接。可直到天边的晚霞早已褪去,天幕渐呈黛青色,也仍不见有大人来找。
秋穗觉得这样等下去也不是法子,便又问男孩儿叫什么名字,还记不记得家住哪里。
男孩如实告诉了秋穗,说:我叫叶青白,家是五山镇的。
姓叶,又是五山镇突然有个什么念头在秋穗脑海中一闪而过。想再细问一问他爹是不是叫叶凌修,又觉得实在没必要,于是就没问出口,只是起身说:天已经晚了,你家人可能忘了你在这儿,怕这会儿也在着急找你呢。既然你知道家在哪儿,我送你去县衙吧,让县衙里的衙役送你回家。
小男孩儿叶青白总算也抬头望天了,他见的确很晚了,于是就说:那好吧。然后把自己的手送到秋穗手中,让秋穗牵着他走。
秋穗笑了笑,就握住了他手,然后二人慢悠悠的朝县衙去。
把孩子送去了县衙后,自有县衙里的人来管,秋穗也就没再掺和此事了。她见天黑了,便立刻回了家。
次日,叶家却来了人了。
叶青白正是叶凌修的儿子,昨儿是叶家老夫妇两个带他进城里来买东西的,结果因为一点事就忘记了孙儿也跟在身边,等回到家时才想起来。然后一家子就炸了,正要急急忙忙再赶进城来找,却见一个衙役领了孩子回家来了。
一打听下才得知,原是余家的娘子把孩子送去县衙的。
两家之前有过些过节,但那事毕竟也是叶家有错在先。如今,又得余娘子恩惠,叶家老小商议之下,便选择在第二日一早阖家都亲自登门来道谢。
秋穗回来没说这件事,所以,余家一家也是在见到叶家人后,才得知了女儿竟救了叶家小郎君这件事的。
从前毕竟也是乡里乡亲的,虽说闹过隔阂,但如今人家也有诚意在,余家自然不会得理不饶人,一直抓着曾经的事不放。再说,如今女儿也定亲了,他们叶家该知道,肯定也不能再起什么心思。
所以,既登了门,那便就是客,余家自然也会以礼相待。
本来来之前,叶家还很担心,怕余家会因之前的事不待见他们。如今见人家是这种好客又礼遇的态度,叶家二老彻底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很愧疚。为自己曾经做过的糊涂事愧疚。
所以,这会儿二老又旧事重提,要跪下来再认错,却被余家一家赶紧拦住了。
余秀才说:叶老兄,你我也算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只要你们知道错了,我们自也不会再抓着从前的事不放。你们若愿意,日后偶有往来,也不是不可以的。今日登门便是客,午间留下来吃个饭,下午再走不迟。
余乔氏也朝小郎君叶青白招手,叫他到自己身边去。叶青白自然认识余乔氏,忙喊了她一声余奶奶,然后余乔氏从桌上的盘子里拿了块点心给他吃。
叶家见余秀才夫妇都不再计较前嫌,这才都放松下来。余乔氏招了婢女到跟前来,说:你去厨房知会一声,就说午间要摆桌筵席待客,叫好好准备。
婢女应是退了下去后,叶大娘又说:今儿是亲自过来谢秋穗的,想让青白当面给秋穗磕个头。
余乔氏笑道:府上有女客在,秋穗陪着客人呢,怕是不得闲来。又道,什么谢不谢的,又不是多大的事儿,但凡是个有些善心的,都会这样做。要我说,你们都不值得多跑这一趟。如今虽说立秋了,可秋老虎也厉害着呢,回头热了孩子,可就是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