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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利刚刚才整理起来的自我又有了被震回碎片的危险,这些话像锤头般砸在他的神智上,将他一步步驱回悬崖,悬崖下潜藏着某个巨大的深渊;而他正在试着找些什么以期自救,一些聪明的反驳,用来驳斥那些词句,但是他找不出来。
    防御术教授看着哈利,视线中反射出更多的是好奇,而非命令。“理解阿兹卡班如何建造起来并持续存在很简单,波特先生。人们在乎的是他们——他们自己——期望承受或获得的东西;只要他们不觉得会自食其果,他们的残酷与淡漠将没有止境。这个国家里所有其他巫师的内心都与想要统治他们的神秘人没有两样,只是缺少他的力量与……率直。”
    男孩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连指甲都掐进了手掌。他的手指或脸色可能在发白,但没人能看见,因为黯淡的蓝光将一切都投上了冰雪与阴影。“你曾经提出过,如果我的志愿是成为下一个黑魔王,你会支持我。这就是原因吗,教授?”
    防御术教授点点头,唇边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学会我教给你的一切,波特先生,而后总有一天你会统治这个国家。之后你就可以拆毁这民主制度所修建起来的监狱,如果那时候你还觉得阿兹卡班冒犯了你的感情。无论喜欢与否,波特先生,你今天已经看见了,你个人的意志与这个国家民众的意志之间有所冲突,而当冲突发生时,你不会向他们的决定低头。所以对他们来说,无论他们知不知道,无论你是否承认,你就是他们的下一个黑魔王。”
    在单色的光芒下,男孩和防御术教授一动不动,似乎都成了静止的冰雕,他们眼中的瞳膜简化成了相似的色彩,在蓝光下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
    哈利直直地盯向那双浅色的眼睛。所有那些被长期压抑的问题,他都告诉过自己要等到五月中旬后再问。哈利现在知道了,这些都是谎言,是自欺欺人,他保持沉默是因为他害怕自己可能会听到的东西。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一次性冲到了嘴边。“我们第一次上课的时候,你曾试图说服我的同学我是个杀手。”
    “你本来就是。”好笑的语气,“但如果你的问题是为什么我要告诉他们,波特先生,答案是你会发现模棱两可是你通向力量道路上的强大盟友。今天发出一个斯莱特林的信号,明天又发出相反的格兰芬多信号;这样斯莱特林们便能够去相信他们所希望相信的东西,同时格兰芬多们也会劝说自己支持你。只要一直不确定,人们就可以去相信那些看上去对自己有利的东西。而只要你看上去一直很强大,只要你看上去一直在赢,他们就会直觉地认为他们的利益取决于你。一直走在阴影之中,光与暗便都会跟随你。
    “然后呢,”男孩说,他的声音提高了,“你想从中获得什么呢?”
    奇洛教授坐在原地,向身后的墙靠了靠,脸藏在阴影中,他的双眼从淡淡的冰色变成了黑暗的无底洞,就像他的蛇形态一样。“我希望英国能在强大领袖的带领下变强;这就是我的希望。 至于原因,”奇洛教授笑了笑,却没有笑意,“我想我还是不说的好。”
    “我在你周围感受到的那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话语已经越来越难以出口,因为话题正在离某种恐怖禁忌的东西越来越近,“你一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有几个猜测,”奇洛教授说,他的表情捉摸不透,“而我不会说出我全部的猜测。但我会告诉你这么多: 在我们靠近时会大难临头的是你,不是我。”
    只有这一次,哈利的大脑将其标成了值得怀疑的陈述与可能的谎言,而不是相信自己听见的一切。“为什么你有时候会变成僵尸?”
    “个人原因。”奇洛教授的声音没有丝毫幽默可言。
    “你营救贝拉特里克斯的深层动机是什么?”
    一阵沉默,期间哈利一直努力试图控制自己的呼吸,保持呼吸平稳。
    终于,防御术教授耸了耸肩,就好像这毫不足道。“我几乎都和你说明白了,波特先生。我告诉了你推理出答案所需要的一切,如果你成熟到去细想那最明显的问题的话。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是黑魔王最强大的仆从,她的忠诚是最最毋庸置疑的;她是最有可能被赋予了一部分斯莱特林失落知识的人,那是本该属于你的知识。”
    怒火从哈利的内心缓缓升起,缓缓变成了狂怒,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开始让他的血液沸腾,再过一小会儿,他就会说出一些实在不应该在他俩在废弃仓库独处时说的话——
    “但她曾经是无辜的。”防御术教授说。他没有笑。“她所有的选择都被剥夺,以至于她从未有机会为自己的错误承受恶果……我觉得这过分了,波特先生。即使她没告诉你什么有用的东西——”防御术教授又微微耸了耸肩,“我也不觉得今天做了白工。”
    “你还真是无私,”哈利冷酷地说,“所以,要是所有巫师的内心都像神秘人,你在这方面可以算例外?”
    防御术教授的眼睛依然藏在阴影里,依然是看不见的黑暗深渊。“把这当成是心血来潮吧,波特先生。有时候去扮演英雄的角色会让我觉得愉悦。谁知道呢,说不定神秘人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哈利最后一次张开嘴——
    然后发现他说不出口,他问不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个最后最重要的问题,他不能让那些话语溜出嘴边。就算像这样的拒绝对理性主义者来说是被禁止的,就算是为了他曾经朗诵过的塔斯基的连祷[1]或根德林的连祷[2]或“所有能被真相摧毁的东西就应该被摧毁”[3]的誓言,在这一刻,他也无法让自己大声说出最后一个问题。就算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合适,就算他知道自己应该做得更好,他依然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