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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君只着白色中单,才沐洗过,发披于肩上。他本白肤秀面,如此垂发而立,发柔了那双锋眉所能带给人的摄迫之感,倒叫他显得颇有些平意进人。
    曾禁那怕有个同进士的资格,毕竟从了武职,于探花出身的张君面前,颇有些自卑。两人相对而坐,他拳握于膝,低声道:属下前来,本是想感谢当初在庆阳府时,大人对于曾某一府的照拂之恩。
    曾禁的父亲在庆阳府凤城县为县令,好死不死,恰是赵钰之死所在地。一个皇子死在自家地盘上,就算属于无妄之灾,曾禁的父亲也必死无疑。张君多方檊旋,非但叫曾禁父亲不必死,还将罪过皆挪到了庆阳知府身上,倒叫曾禁父亲从县令一跃而上,如今成了庆阳府的代知府。
    张君一笑道:尊父胸怀荡荡,体恤爱民,既便皇子死于凤城属地,罪不在他。本官不过据实所报而已,你又何必再说言谢的话?
    一路同行同宿四个多月,曾禁渐渐了解张君的为人。知他内敛沉默,但心性颇为纯正,确实归元帝眼光独道,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曾禁有意结交,递了份卷宗过来道:昨日属下与侍卫长高骏一同至西京督案,恰遇到件事儿,或者与大人有关,遂带了卷宗过来给大人瞧瞧。
    张君接了卷宗过来,着手翻开。这是弹奏西京府尹的案子,瞧几位谏官的名字,皆是赵荡手下。弹西京府尹纵奴行凶,恶霸欺市,私养府兵意图谋反,擅调西京大营之兵私用等,十几条罪状,最后由归元帝亲批,定了抄家并诛族之罪。
    再往后翻了几页,翻到余剥皮的口供中,便见其中有一句:余等所抄那间文玩店,实则已经非小人所有。在半月前,小人便将那间店铺过户给了陈安实,如今店铺归秦州人氏陈安实所有,非但店铺,铺中一应货品也皆属陈安实所有,与小人全无干系。
    墨香斋上个月便有三千八百两的进账,半个月前,已经死了化成灰的陈安实居然还在西京有了间文玩店。
    张君刷一声合上卷宗,抬眉问曾禁:为何你会觉得此案与我有关?
    曾禁道:吾等督案时,属下恰巧听那余剥皮的娘子说过一句。她道:那间店名虽写着陈安实,所有人可是永国府的二少奶奶赵如玉,你们可以查封别的店面,但不能查封那一间,因为那店面属于赵如玉。
    张君随即打断曾禁:不过生意往来而已,我回去问问我家夫人,若果真有此事,我再派人去查。
    第96章 山歌
    曾禁又递过一份奏折来, 呈于张君道:属下们归京之后,皇上并未召至近前问话,不过他曾下旨,叫高骏写一封出京上个月之内详尽的奏折。高骏自己文才不佳, 遂让属下代笔,属下先拿来给大人瞧瞧。
    若将来皇上问起, 您也好有个回话的准备。
    张君接了过来,不出他所料,禁军侍卫长高骏在奏折中将他之恶, 骂的天上有地上无。他微笑着一路扫下去,提过案头之笔, 略加了几笔道:你据此呈给高骏,他必定会欢喜,叫他上奏即可。
    曾禁接过来瞧了一眼, 愣了片刻道:大人,高骏本就骂了您千言,为何您还要加上苛待下属, 暴戾无定, 审案不抓轻重, 常至半夜这几句?
    张君笑道:听我的, 就此呈奏即可。
    曾禁愣了片刻, 低声道:实则,属下还是希望能由您继续统令禁军侍卫。皇上体恙不便亲领,高骏委实苛待下属到我等难以为继, 若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或者他仍旧让您继续统领禁军侍卫了?
    张君丢了笔道:你若尽奏些美言,皇上从此不肯用我。你若照实呈奏,禁军侍卫终将归到我的治下,照此回奏即可。
    皇帝病重没有精力抓权,当然需要一个与禁军侍卫们不对付的人来统领他们。若皆沆瀣一气,作为御前带刀侍卫们,万一叫那个皇子收买,兵变不是易如反掌?
    曾禁当然参不透这其中的曲折,转身辞去。张君重坐下来,再翻方才关于西京府尹的那份卷宗,翻到附在最后的抄家物品清单,再未寻到那间店铺的踪迹,显然,店铺归到赵荡手中去了。
    那个王八蛋,显然是等着如玉自投罗网了。
    *
    如玉提心吊胆挨到端午节,生怕张君又要回来歪缠,许是宫里果真事儿多,他连着四五天都没有回来。
    永国府的白楹联尚还新展展的在门上贴着,小辈们即便欢喜,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过节。但毕竟年青人们,怎么也拘不住他们想找乐子的心。到了端午节夜里,蔡香晚在秫香馆备了酒和果子,将隔壁府中三个妹妹一并儿叫了过来,张诚和如玉也来凑热闹,一家子大大小小围在一处,吃酒玩乐。
    张君好容易等到皇帝肯回后宫去慰问妃子们,出了宫一路策马加鞭,急冲冲回府。到了东门外连马都顾不得下,跃上瓦檐窜着房脊,直接跃墙进了竹外轩。大过节的日子,这一院子竟是灯黑影暗一个人都没有的样子。
    张君脑子一懵,生怕如玉已经背着包袱走了,闭眼片刻,高声喝道:这院里的人了?都死到何处去了?
    许妈本在后罩房作针线,连迭步儿跑了出来,见是张君在檐廊下站着,连忙回道:今儿端午,二少奶奶带着秋迎和丫丫两个往四房院里过节去了,只留着老奴一人看家,您可要老奴过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