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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前进。”安平君田昌意举起已然浸透了血色圆锤状槊头,不待通武侯卿泽回话,两腿夹着马腹,带起的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是他过来了。”
    在五千人已被穿刺围杀成数个相独立的不满千的小群团时,公孙方接到属下关于高唐方向的军报,提及那为首的将领时,他忽然想到。
    “所以是说丢下了部曲,但不是逃跑也不是要刺杀于我,而是混淆视听,浑水摸鱼和那边的守军接上头了。这时候才想到这一点,可真不像我。”
    参军入伍已近二十载,镇守一方亦有十年有余,大大小小的战事,什么样的情况公孙方没有见识过呢?不外乎在宋国戴昌意最为活跃的那几年,公孙方驻守邺城以待燕国偷袭不曾亲临前线,对那位少年了解的不多。
    “只凭粗略记载的卷宗,这两个人的相似点颇多,却还是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啧,这一仗是要将此前的胜果全都吐出来了——不仅要吐出来,还得损伤不少。”
    “没有攻下高唐,还要被如此一名乳臭未干的小儿引得打了败仗,回去之后少不得要被耻笑上几年。面对不了解的敌手,这应对起来果然是多有掣肘。”
    “对不起,公子胜,我亲爱的徒儿,为师这回是没法给你报仇了。”
    如此自顾自地呢喃了几句后,公孙方已然下令原本围杀那已不知有没有两千人的万余魏军向高唐方向溃逃回来的部曲靠近,公孙方素以调兵遣将的迅速为傲,以精锐的魏军挡在高唐方向以便逃回来的部曲有足够的精力回复士气,逃回来的部曲倒也不用他们再与安平君田昌意为首的齐军作战,而是调换了,以中马对下马,维持与那不到两千人的齐军僵局。
    被齐军攻入大营,一条战线已然崩溃,这势必会对整体的士气产生影响,这厢还有齐军死战,唯恐激起了他们血性,引得一场血战,产生不必要的损失。
    双线作战,并不可取。
    且战且退,盾阵布置自有移形,所为是阻那骑兵追击,唯对田昌意个人例外,待得田昌意过来时,魏军自行给出去路,让了项上人头由她去取,就是不与之战。
    田昌意个人能够造成的杀伤力惊人,但是一退一进中,魏军若是要退,她还真拦不得。魏军换形的速度非常自然并且快速,她所率领的高唐守军中虽然是有公主目夷安排的亲信,也只是能够听从她的命令,并不能做到如臂指使,倘若打开缺口冲撞了进去,后面的人反应不及,就会很快被魏军阻隔,分而围之,然后尽数被歼灭。
    没有足够的骑兵在周围,哪怕田昌意一人可战数人,她能护得了自己,却是护不得胯/下的马儿,若是战马死了,她能做的,大约也只有引颈就戮了。
    战场变化瞬息万变。
    不消片刻,双方的目的就昭然若揭。
    齐军可尽可能扩大战果,却不能阻拦魏军撤退。
    魏军尽最大可能保全实力,却不能对齐军还以颜色。
    “……赵将军,剩下的便交于你指挥了。保持这个态势便好。”得见了此番状况后,田昌意勒马回头与赵都头的百余骑兵汇合,她扔了长槊,下马,走到一具魏军尸体旁,她便扒了人家甲衣穿在了自己身上,待得头盔也戴好,她往脸上抹了一把血道。
    “都虞侯大人,您这又是打算做什么?”赵都头这一日来已经对于田昌意的胆大包天感到麻木了,所以这次他说是问,不如说是例行公事,反正田昌意不会听他的劝。
    “只是击退魏军可不行,有公孙方在,我们也只是多杀了一些人罢了。魏军的士气还在。”
    “您是说?”
    “我可没时间和他打那种回合制的仗,自当毕于一役。方才我是骑着马从那边到这边来的,这回,应是可以徒步再赶到那边去。”田昌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有些晦暗的笑容,“比起士兵,我更愿意做个剑豪,但我似乎更适合做个刺客。反正,只待在这里,我也做不了什么。”
    “一个人,那也未免太过于危险了。”
    “一个人?不,你忘了我手上的剑了。”田昌意握住剑柄,拔剑出鞘,屈指弹了一下剑脊,长剑嗡鸣,她又笑道,“这可是我的剑。”
    “……我能够相信你吧?”
    此情此景,田昌意竟觉得手中长剑是如此温婉又可爱。
    第三十三章
    ……许多年前……公孙方也是吃过很多次败仗的,大的小的都有,但看着被齐军逼迫,只能丢下同伴尸体撤退的军士们,那种久违的不甘与沮丧才再度重临他的心头,有了真切的实感。
    就在此刻,他认为自己是名将军,而不是一名政客。
    可是,身为一名将军,他现在要指挥他的部曲撤退,说的难听点,就是逃跑。车载甲士,戎车之上除了驾驭战车的车右,固有十二人,公孙方居于其中,他拔剑四顾,心有戚戚然。
    “将军,您有听说过华元的故事么?”
    闻此声,公孙方悚然一惊。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近了,就在车厢之前。
    “羊锥……”没有听错,发声之人正是为他驾车的御者羊锥。
    “将军还记得我的氏名,真是感到荣幸,但不要因为记得了就不回答我的问题了。”羊锥丝毫不惧公孙方,他作为一介车夫,仅有一柄护体的短剑在身,但这时,他的双手还是紧握着四匹马的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