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页
司机披了件军大衣,手里抱着个茶杯子蹲在路边,一见闻海走过来,直觉他是管事的,赶紧说:“警察同志啊,我……”
“先别说这个。”闻海摆摆手,掏出一个本子翻开,“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就……就我报警的三四分钟前,差不多一点多吧。”司机说道。
“当时死者是什么姿势?”
“就趴着……要不就躺着,我没看太清,总之不是站着的。”司机比划了一下,“他要是站着我早就按喇叭了,我车都快开到他面前了才发现那儿有个什么东西,我玩命按喇叭,小王当时也被吓醒了,他能作证。”
“小王?”
“哦,小王和我一起跑车的,一般他白天开我晚上开。”
“他人呢?”
“那小孩比我还胆小,晕血晕得厉害,还在车里躺着呢。”司机这会像是缓过劲儿了,思路也清晰了很多,“现在仔细想想,那个人当时身下就有血渗出来了,不过这路上的灯都被风刮坏了,我车灯照的也不太清。”
闻海在本子上记下了几行东西,刚准备把车上那个小王叫下来,法医中心的人就走了过来。
齐军退居二线后,接手主任位置的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徒弟,一上任就受到了广大市局同志乃至分局和派出所同志的热烈欢迎。原因无他,女法医少,长得漂亮的女法医更少,长得漂亮还业务熟练技术精湛的女法医,那八成就是天仙下凡过来普度众生的了。
正巧,这新主任有个仙气十足的名字——苏青娥。
苏青娥对闻海微微点了下头,转而问司机道:“请问您碾了他几下?”
“什么?!”司机一下就急了,“我就是开过去了,感觉到有东西在轱辘底下我马上就停住了,不是我碾的!你们不能冤枉……”
“死因是什么?”闻海示意司机安静下来。
“头部有一处冲击伤,颅骨部分粉碎。”苏青娥说,“看尸体情况,被车撞死的可能性最大,具体得拉回去解剖才可以。但尸体连内脏都碎了一半,比较棘手。”
闻海点头,“还得辛苦您了,苏主任。”
“那我先把尸体运回殡仪馆,明早应该可以出具体的尸检报告。”苏青娥神色不冷不热的,对闻海客气一笑,“您们也辛苦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留给几个人一个袅袅婷婷的背影。
“你说这长得好看的人,还真是不分时间场合的好看。”柴凡文偏过头打量着闻海,“你俩凑一对倒挺养眼。”
闻海搓了下手指,饿得抓心抓肺的,嘴上淡淡道:“别瞎说。”
“哎呦,这就怕了?”柴凡文挑眉,“看不出你还是个妻管严。”
可能是“妻管严”这个词中的某一个字微妙地取悦了闻海,让他突然想和柴凡文“一般见识”那么一下,从上到下扫了那人一圈,似乎是无关痛痒地问了句:“结个婚你胖了几斤?”
“……”
两人走到刚刚那个货车司机坐着的位置,路旁有一些杂乱的枯草和干硬的树枝,闻海已经走出去了几米,发觉不对又退了回来,发现有几根树枝是被硬生生折断的,周围的杂草也和别的地方倒下的方向不同。
“手电。”闻海凑过去,“证物袋给我一个。”
等闻海把带血的草和树枝封起来后,柴凡文指指上方,“看血迹的方向像是在上面,我刚刚看了一下,有一些草也被压平了,用不用……”
“不行。”闻海摇头,“太黑了。人太多可能会惊动一些人,人少了又不安全。”
柴凡文:“那先回去?”
“先回去。”闻海收起证据袋,“再去问问那两个人。”
等一切安排妥当后,月亮又挂上了正上空。值夜班唐清和小丰在负责做笔录,柴凡文新婚燕尔,家里来了三四个电话过来催,一早没了影子。小区关了大门,饥肠辘辘的闻海只能把车停到街口的一个公共停车位上,形影单只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刚下完雨的空气裹着恼人的潮湿,明明是人间四月天,居然还带着冬末初春的凉意。
这边路灯坏了几盏,市政一直拖着没修,黑灯瞎火中一辆摩托车碾着盲人道横冲直撞过来,因为疲惫和饥饿,闻海反应迟钝了许多,浑浑噩噩的大脑还没来及发出指令,一车一人就擦着边完成了亲密接触,闻海闪身躲进了身旁的绿化带,那边是人仰车翻,幸亏那位在人行道作死时没忘戴头盔。
不怕死的那位从地上爬起,头还没回一连串问候到闻海祖父那辈的脏话就骂了出来,瞥到闻海肩上挂着的警衔时,终于停止了和闻海十八代祖宗们那场跨越时空的爱恋,呆若木鸡地傻在了那里。
闻海被这一撞一惊搞得彻底精疲力竭,声音都有气无力的,“你不跑,是等着我抓你吗?”
“哦,那个——抱歉,抱歉警察同志,我、我有眼不识泰……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您没受伤吧?”这个摩托车司机摘下头盔,是个二十出头模样的小青年,脸色苍白,语无伦次,估计也是吓得不轻,和刚刚那个货车司机一样,恨不得直接双膝跪地给闻海磕个头,“我家就住这附近,我这是懒得上马路了才……”
“走吧。”闻海记住了这辆摩托车的车牌,准备等这位再啰嗦一句就把它发给交警队。
青年却不敢相信闻海这么好说话,确认道:“您没……”